画很唯美。房间的餐桌上摆放着两道菜,一盘麻婆豆腐,一盘是青椒肉丝。桌旁的椅子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有些随意,仿佛马上就会滑落,椅子上还有一个公文包。椅子的对面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像个孩子,正用手指叼着肉丝,仰头偷吃。女人的手腕上绕着一根红绳,她是施倾语自己。厨房里有个男人,是李霄。他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装裤,围着粉色的围裙,站在厨房,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准备关火,回过头,眼里带着宠溺的笑。
我梗着脖子望着他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又带着莫名的一种引力,看着看着就渐渐失去了自己。
在他的凝视下,最后我败下阵来,撇了撇嘴,低头小声道:“你就当我是为了杨超,既然我们都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把握住每一个机会。”
头顶响起他的嗓音,还是那么好听,唤出我的名字,仿佛带着一种电流,蔓延我的全身,酥酥麻麻的。
我抬头望向他,等着他说话,最后却只见他拧着眉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折身去收拾了东西。
他给我冲了药,然后把我按到床上,强制我睡觉。
等我醒来,已经十二点半了,连忙跳起来收拾东西。
这几年,我难得有这么手忙脚乱的时候,在从行李箱里掏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装有施倾语遗物的盒子。
盒子摔了一下,盖子摔开,里面的东西散落。
我拍了拍头,有些懊恼自己。
伸手去捡东西,看见在地板上摊开的画册。
画很唯美。
房间的餐桌上摆放着两道菜,一盘麻婆豆腐,一盘是青椒肉丝。
桌旁的椅子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有些随意,仿佛马上就会滑落,椅子上还有一个公文包。
椅子的对面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像个孩子,正用手指叼着肉丝,仰头偷吃。
女人的手腕上绕着一根红绳,她是施倾语自己。
厨房里有个男人,是李霄。
他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装裤,围着粉色的围裙,站在厨房,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准备关火,回过头,眼里带着宠溺的笑。
夕阳的余晖打进来,碎碎的金色在他眼里闪烁。
画上有一段文字——
即便没有以后,这一瞬间,也足够我余生回味。
我还是那么爱你,一直爱你。
以前,现在,将来,永不改变。
不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现在很好就好,你幸福就好。
我呆呆地看着画册,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心底突然升起惶恐。
我以前疑惑,自己去闹李霄的婚礼,是不是错了。
现在看到这个画面,这段文字,我几乎笃定,我错了。
不管他们是否能够相伴相守,李霄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施倾语永远不会去伤害他。
“地上凉。”
我发愣的时候,一个力道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见我失神,程尧抬手放在我额头上,感觉到他指尖的凉意,我才回过神,看着他拧起的眉头,蹲下身迅速地把东西装进盒子里。
再起身对上他有些担忧的眼神,我跟他说我没事,然后想起时间,“我睡过头了,需要准备的东西,现在去还来得及么?”
“我都买好了。”程尧回答我,“你带上你要穿的衣服和药就行。”
“恩?”我惊讶地望着他。
他看着我的表情,唇角微微翘起,“嗯。”
我们两个相处,多数情况,他要不就是面无表情,要不就是拧着眉,还是头一回他眉眼柔和地带着笑意,看得我一时间都着了迷。
恍惚间听见一声哼笑,闷闷的,低沉而磁性,我回过神看他,却见他神情未变。
难道是我错觉?
我收回视线,习惯性抬手抓了抓头发。
“我在外面等你。”他转身朝外走去。
看着他背影,总觉得他的脚步都比平时要轻快几分。
这个想法冒出来,我立马狠狠地甩了甩头,感觉自己简直是疯了!
到楼下聚集,看到李霄,我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起那张画,还有施倾语的笑脸,心底开始纠结。
视线往旁,看到他身旁的司子奇,和再往旁边的邵遥,即便我下楼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他俩也会一起,可是看到后,还是忍不住身体一僵。
见邵遥看到我身体往前,欲走过来。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背抵上一堵温暖的“墙”,我抬头,程尧的俊颜撞入我的眼帘。
很奇怪,看到他的那一秒,我凌乱的心竟然安定了。6
“邵小姐!”雷诺太太的出现,拉回了我的思绪,她迎上我,就开始嘘寒问暖,问我身体的有没有好一点。
“你生病了?”司子奇担忧地问。
“阿嘉,你没事吧?”邵遥一听,也是双眼一红,语气里都透着委屈,仿佛生病的人是她。
我扫了一眼,收回视线,没有理两人,看向雷诺太太,跟她说了句谢谢关心,“您的围巾和手套,等让人清洗后还给您。”
她神情一怔,笑着又重新把手套脱下套到我手上,取下围巾,仿佛对我的话充耳未闻,只顾着给我围围巾。“你看你,天冷,要多注意暖和。”
从见到雷诺太太开始,她对我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继而到现在的格外关心。
面对如此热情温暖的雷诺太太,我当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对待。
所幸雷诺先生出现,意外解了我的围。
当然不是为了我——
他眉眼带着宠溺的笑,将自己的围巾取下,围上雷诺太太好看的天鹅颈,还细心地替她整理了一下。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寒冬里都开遍了春花。
我想,大概这就是幸福的模样吧!
开车到山脚下,大家取下行李,开始往上爬。
期间,因为程知羽和邵遥的关系,李霄和司子奇相对落后。
虽然雷诺太太平时举止优雅温柔,但是登山的状态却格外的好,应该是经常跟雷诺一起去登山吧。
我们之中,雷诺虽然宠爱太太,但是他们上山的行李,也都互相分担的。
不过程知羽和邵遥就比较柔弱,几乎行李都是由李霄和司子奇一力承担。
像我和程尧,是因为不好不坏的关系,我带我自己的几样轻装,然后在取行李的时候,接了一下他要背的东西,感觉是挺重,就接手了那一袋水和食物。
谁知,碰巧,因为这样的缘故,雷诺似乎对我和程尧多了几分好感。
我也十分知趣的,跟雷诺太太一起,尽可能让程尧单独跟雷诺相处。
“邵小姐去过安纳西么?”闲聊时,雷诺太太突然问我。
我怔了怔,有些疑惑她怎么会突然跟我提安纳西,但还是讷讷点头。
我确实去过,可是因为一些其他的事,只在那里呆了几天。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在安纳西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可是她……我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她,“很抱歉,我这样问可能有些唐突,我们是不是在安纳西见过?σσψ”
听后,雷诺太太没有回答我,只是望着我的眼睛,笑意不断加深。
我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而且,雷诺太太也不是适合我问到底的对象。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到半山腰,程尧见李霄他们有些吃力,跟雷诺提议先歇息一下。
雷诺太太回头见程知羽和邵遥两人也有些吃不消了,跟着劝说。
于是大家在半山腰的地方就地休息了一下。
雷诺和雷诺太太在旁边随意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程尧把东西放下,又折回去帮李霄拿了一些东西。
等他们到,司子奇和李霄在一旁的大树下给程知羽和邵遥两人铺了一张小野餐布,然后两人才坐下。
我上前,从袋子里掏了一瓶水递给程尧。
程尧捏着水看了两秒,拧开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
水瓶里,晃动的纯净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碎碎的光芒,映着他的侧颜,柔和却耀眼。
隐约间听到雷诺太太的笑声,我闻声望去,见她正靠在雷诺肩头,望着我,满眼含笑。
察觉到自己好像被抓包,抬眼瞄了一眼喝水的程尧,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
原来冬天的日头也是有些毒的,不然为什么我的脸火辣辣的烧得慌。
“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头顶响起程尧好听的嗓音,紧接着一抹冰凉染上额头。
我抬眸,撞上他紧拧的眉头,只听见他低声呢喃一句,“还好,不是很烫。”
他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拉着我走到一丛灌木旁,把我按坐在阴影处,“要是不舒服别撑着,跟我说。”
“我没事。”我别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有些慌乱地从袋子里再掏出一瓶水。
结果刚拧开,就被程尧夺了去。
“哎!”我想提醒他,他自己的水都没喝完,那水是给我自己打开的。
却见他一并将我手中的瓶盖抢走,折身走开,一边走一边拧紧水瓶。到他雷诺他们旁边,刚才他放东西的地方,从他背包里取出一个水杯。
他拿着杯子朝我走来,拧开递到我跟前,“喝热水。”
我讷讷接过,垂眸看着杯口升起的热气,一时间水汽有些迷蒙了眼睛。
“亲爱的,我也想喝热水。”雷诺太太特别用中文跟雷诺说,像个小女人一般,抱着雷诺的胳膊撒娇道。
雷诺哪里不懂,她是在调侃我和程尧。
只听见雷诺低低哼笑一声,望着雷诺太太,满脸宠溺,无奈地摇头,“你啊!”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虽然雷诺太太的中文还有些生硬,但是雷诺的普通话说得怕是我都要学习的。
“大热的天,喝热水,也不怕烫着舌头。”不远处的程知羽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不过没有人接她的话,这是就这样过去了。
歇了大概半个小时。
再次启程的时候,程尧接手了李霄的一部分行李,雷诺也帮司子奇分担了一些。
我和雷诺太太也拿了一些不那么沉的东西。
右手的东西是李霄他们带的,不知道是什么,还有些重量,我停下来换了个手,右手拎轻的一袋。
趁着这个时候,程知羽和邵遥上前跟雷诺太太搭话。
于是我一个人偏落在后面。
突然一道阴影打了过来,我以为是程尧,抬头,却见是司子奇。
“给我吧。”他把东西都放到一只手,空出手朝我伸过来。
“不用。”我拎着行李越过他走开。
“别逞强,你的右手……”
“你闭嘴。”我打断他的话,停下脚步转头,面无表情看着他,“我不想听。”
是的,我不想听,特别是不想从他们的嘴里听到那句,你的右手受过伤。
我是因为什么受的伤,怎么受的伤,他不知道吗?
还是说,他一定要伸手重新撕裂开我的伤口才觉得快乐?
“对不起。”司子奇望着我,眼里弥漫着怜悯与悲哀,“我们都很想你,都在等你回家。如果你有怨,有气,冲我发就是,别这样折磨你自己。”
他就那样站着,深深地望着我,像极了当初宠着我的邻家大哥哥。
可是他眼底的同情深深地刺痛了我,从出院那天起,我邵嘉就在心底发过誓,我会过得好好的,“收起你廉价的可怜,我不需要!同样的,也不用再跟我说对不起,你们想寻求的原谅,和内心的解脱,我永远也不会给!”
“阿嘉……”
“别这样叫我,我会恶心!”我红着眼瞪他,冷声道,“以前的邵嘉已经死了,现在的我,跟陆家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们觉得我现在这个姓碍着你们的眼了,等回榕城,我去换了!”
如果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我当年也说了对不起,为什么没有人放过我!
“曾祖父也跟你没关系了吗?他那么疼你,前两天,他还问陈伯你有没有回来过。在我们这一辈里,曾祖父最疼的就是你,你真的忍心……”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沉下神情,绷着脸,转身走开。
那天之后,我武装了满身的盔甲,对邵家人竖起了所有的利刺。
可即便我血再凝固,心再冰冷,那位老人是我永远的软肋,最最柔软之处。
我能够做到对所有人无情相向,也不愿看到他浑浊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
他知道我动摇了,在所有人之中,邵遥和司子奇是最了解我的人。
而偏偏就是这两个人,在我最美好的青春里,赠我一场生命的浩劫……
邵遥和程知羽跟雷诺太太不知道在说什么,偶尔,风带着邵遥清脆的笑声划过耳迹,我也无意凑上去,一直与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走在前面,司子奇一直跟在我身后。
在快到山顶的时候,他突然出声,“这些年,小遥一直都很内疚,想要跟你好好道歉,好好补偿你。她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你不要怪她。”
我冷笑一声,刚想反驳,却见他越过我,朝前走去。
我看着司子奇朝邵遥走去的背影,跟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明明我已经努力说服自己不在乎不在意,为什么,当历史重演,我还是会觉得阳光太刺眼,眼眶酸痛得厉害。
山风吹过,凌乱了我额前的碎发。
我侧过头,等风过回头,看见前方,司子奇的背影慢慢移开,视线内缓缓出现程尧的脸。
他与司子奇擦肩而过,径直朝我走来。
那一刻,我真的特别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