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这个肚子,凌砚肯定不会求娶,估摸还和沈妙容你侬我侬,裴月想想心口微酸,可面对沈妙容,又心生不自在。裴月没什么文化,但知道横刀夺爱是不对的。之前在容华山黏黏糊糊勾搭凌砚,只是逞一时意气让沈妙容不快罢了,真没想过破坏二人表兄妹感情。裴月窝在小榻,如坐针毡,端着茶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掩饰自个心神不宁。沈妙容自是察觉到了裴月似是同情、似是愧疚的目光,见裴月缩着脑袋饮水的怂怂模样,只觉好笑。眉心一
府里的大小事情总归瞒不过萧夫人的。
裴月雨夜去畅欢楼胡来,紧接着凌砚送走翡翠玛瑙,萧夫人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
因着裴月有孕,凌砚和萧夫人商量,每月初一十五带新妇过来向两位长辈请安问好。
萧夫人同意,六月十五那天面上也无殊色,没有追问起小倌和婢女的事情。xᒝ
裴月以为这事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却不想这位素来倨傲的婆母,是留在七夕等着她呢。ł
大魏官员的婚假有七天,凌砚第五天便被刑部的人叫过去办公了,平日里忙得不见人影,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多是裴月一人在府上百无聊赖。
连七夕节这天也不例外,凌砚起早上值,走时亲亲裴月的脸蛋,说是晚上早点回来陪她。
裴月嘴上说不用呀随便啦,起床后却使唤翠丫,伺候她梳妆打扮。
翠丫说了句“女为悦已者容”,裴月听得似懂非懂。
安国公府有片荷塘,时值夏日,荷花开得正好,红萼绿茎两相映,娉婷多姿,蜓蝶嬉戏,一阵风过,清香幽远。
萧夫人在今日给长安不少夫人贵女下了帖子,邀她们一起赏荷。
长公主的赏荷宴,哪家哪户莫敢不从,崔府一早喧哗吵闹,来往女眷披红挂绿,面容俏艳。
不像赴宴,倒像选美,翠丫腹诽着,将外边的动静一一讲给裴月听。
裴月收到了萧夫人的口信,叫她也一并过去热闹热闹。
但裴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贵女们聚在一起,个个吟风弄月,展露才情,她听不懂,说不出,干坐着尴尬丢人。
可作为崔家的正经儿媳妇,算是半个主子,若不过去露个面,又会被人闲话,不给婆母面子。
裴月纠结了半天,才慢腾腾地由翠丫搀着走了过去。
天上日头还烈着,翠丫撑了把青竹伞,裴月从院里走到荷塘,后背衣裳都汗湿了。
小榻案几摆在几株柳树下,萧夫人华美而端庄地坐在主位,旁边有小婢轻执羽扇,为她纳着凉风。
裴月依照规矩行了一礼,萧夫人颔首,小婢上前引她入座。
座位在萧夫人的右侧,对面坐着容姿秀丽、仪态高雅的沈妙容。
冤家路窄,裴月只觉得牙口疼。
沈妙容和凌砚青梅竹马多年,眼看会修成正果,结果半路突然杀出来自已这个从天而降的表嫂,搁谁,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大婚时,沈妙容躲在门外偷偷抹眼泪,裴月无意间也瞧见了。
若不是因为这个肚子,凌砚肯定不会求娶,估摸还和沈妙容你侬我侬,裴月想想心口微酸,可面对沈妙容,又心生不自在。
裴月没什么文化,但知道横刀夺爱是不对的。
之前在容华山黏黏糊糊勾搭凌砚,只是逞一时意气让沈妙容不快罢了,真没想过破坏二人表兄妹感情。
裴月窝在小榻,如坐针毡,端着茶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掩饰自个心神不宁。
沈妙容自是察觉到了裴月似是同情、似是愧疚的目光,见裴月缩着脑袋饮水的怂怂模样,只觉好笑。
眉心一动,沈妙容腹生一计,慢条斯理地起身,与裴月身旁的贵女换了座位。
沈妙容面朝裴月,盈盈一笑:“表嫂?”
裴月立马警惕的握紧手中茶盏,想着这是在人前,面子功夫要做好,本想随凌砚唤她一声表妹,感觉怪异,叫妙容,太亲昵,支吾了一会儿,硬邦邦地喊:“沈妙容。”
沈妙容扑哧一声差点笑出来,忙用袖掩住口,端正好表情才道:“裴月,你还跟以前一样蠢。”什么事儿都表现在脸上。
场面上的你来我往,裴月不喜欢,学不会,微红着脸,羞恼驳道:“你才蠢呢!”
这话驳得毫无意义,裴月觉得落了下风,摸着孕肚强自骄傲,“你表哥就喜欢我这么蠢的!”
沈妙容不以为然,指尖在茶案上敲了敲,嫣然笑道:“你抢了我表哥,我睡了你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状元郎,我们俩算扯平了。”
裴月向徐陵表白过几次,虽说在私底下,可有心人想打听,在长安还是能探知一二。
听到徐陵的名字,裴月吞了吞口水,脸上现出失意之色。这么一个清风朗月黄花大闺男,就这么被人捷足先登了,实在可惜。
想到凌砚初次的粗鲁,裴月抱着没吃着问问滋味的好奇心理,问道:“徐陵他活儿好吗?”
“咳咳……”裴月的脑子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关注点奇怪得很,沈妙容被惊到,缓了缓神同样反问,“我表哥……他好吗?”
沈妙容省略了“活儿”,她一个名门闺秀,实在没脸跟裴月一样吐露粗俗字语。
裴月听到愣了愣,脸更红了,在心里回,好啊,每次都能把她送到天上去。
但裴月才不想把这床闱隐秘之事告诉沈妙容,扭过了头,干巴巴地说:“当我没问。”
沈妙容目巡一圈,席间女郎如云,或清秀,或美艳,一颦一笑各有风情,大多是陌生面孔。
几个贵妇围在萧夫人身边言笑晏晏,不知在闲谈什么。
“裴月,你知道我舅母今日办这赏荷宴是做什么的吗?”沈妙容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提起。
裴月回到长安因惹了凌砚落水那一桩是非,此后四年多被父母拘在家中,对长安众多贵女并不熟悉,此刻望望周遭这些人,瞧着就像一场寻常的赏花小宴。
沈妙容见裴月一脸懵懂,隐晦提醒:“今日来的大多是落魄贵女,名门庶女,正儿八经的贵族嫡女,却是没有的。”
裴月再不通人情事故,也知道落魄贵女和名门庶女,一般为了攀高枝儿,多会到勋贵豪族家为妾。
萧夫人此举,是不满她的鲁莽任性,在七夕设宴,要给凌砚寻妾进门?
裴月的心一下落了下去,脸颊由红转白。
沈妙容见裴月如此失落,心有不忍,柔声提点:“舅母怎么想,那是她的事,同不同意,关键在于表哥。”
举起了茶盏,她向裴月敬道:“裴月,听说你婚后跑去畅欢楼点了五个小倌,这般有胆气,可别连我表哥都压不住,不然我真的会看不起你!”
……
白日里艳阳高悬,临近黄昏,乌云压上晚天。
没过多时,瓢泼大雨自天际倾盆而出,池塘边的杨柳,青叶飘零一地,荷花在风中呜咽,颤颤落下几片花瓣。
在日色暗去时,萧夫人便散了宴会。裴月回来得早,和沈妙容说了会小话儿,寻个身体不适的由头提前离席了。
恹恹地在窗前呆了好久,听见院里有声响,凌砚带着满身风雨进门,先去屏风后换了衣裳,才走到裴月身边。
手有些凉,他拉她的衣袖,望着窗外,略带遗憾,“珠珠,今晚本来想带你去放花灯的,这么大的雨,恐怕不行了。”
裴月甩了甩衣袖,一脸无谓,“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不想去。”
就算不下雨,她也不打算跟他去了。
早上是涂脂抹粉,穿了身漂亮衣裙,心中隐含期待。但从小宴回来,裴月就洗净妆容,卸掉衩环,只穿家常素衫懒在房中。
凌砚捧上她的脸颊,温声问:“怎么了,珠珠,谁惹你不高兴了?”
裴月“啪”地打掉他的手,瞪一眼过去,“没谁,你离我远点!”
凌砚刚从刑部回来,忙了一天公务头昏脑胀,裴月心情这样不好,他不想吵架,径自去倒了杯茶水,慢慢喝着,准备缓一缓再去哄她。
寂静中,裴月出声问:“凌砚,你以前想娶的,是不是那种出身高贵、贤良淑德的世家女?能与你谈诗品画,赌书……赌书……”
“赌书泼茶。”见裴月结巴说不完整,凌砚提醒。
“对,赌书泼茶!”裴月红着脸接话,好不容易背了几个有学问的词,关键时刻急忘了。
裴月正了正色,质问:“你是不是就想找这样的?”
凌砚抬眼,神态自若,“珠珠,要我说实话吗?”
“要!”裴月斩钉截铁。
裴月固执,凌砚坦言:“常言道,娶妻娶贤,珠珠,我是个俗人,若是从前,我会按照世俗的想法来,娶个贤惠妻子。”
放下茶盏,他走过去拥住她的肩,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出她小小的影子,“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的婚事不一定,感情上的心思更说不准。”
以前讨厌的,可能后来会喜欢,以前避如蛇蝎的,可能后来会心心念念。
裴月朝后退了一步,满脑子都是他那句“会娶个贤惠妻子”,想起荷塘边那一众莺莺燕燕,心里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酸水。
用脚丫子都能想到凌砚的择妻标准,她偏要自虐般地审问他,真不知是要气死凌砚还是气死自已。
裴月咬着嘴唇,强作平静地问:“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你娶了个空有外貌的草包娘子做正妻,要不要纳几房贤惠多才的妾室弥补弥补遗憾?”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砚的神色冷下来。
裴月别开了脸,平平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问你要不要纳妾的意思。”
侧身走开,蜷在床上,用宛若不关自的口吻继续道:“凌砚,你想纳妾尽管纳,我裴月绝不会说二话,更不会拦着你往房里抬人。”
凌砚揉了揉眉心,叹一声气:“珠珠,我又做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