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如磐石,一动不动。开车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说:“小伙子,不是叔说你,你家omega都生病了,你也不好好照顾人家,不说抱着人家了,你多少让人家躺得舒服一些吧。”江栩沉默片刻,认命一般地把手松开,将背包和外套放到一旁,让金家月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这才对嘛。”司机笑了,“别看叔是beta,叔也知道omega都不容易,你是他的alpha,你不照顾他谁照顾他?”江栩:“……”他
聚集在通道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连成一片,alpha和omega都在探头张望,还有不少一头雾水的beta夹在中间,到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江栩感觉不对,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他挤过人群,快步朝通道里面走去。
还没走到卫生间门外,就有一个女omega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徐子晖在吗?”女omega喊,“徐子晖?”
江栩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他连忙上前:“在,我在!”
女omega问:“你是那位先生的伴侣吗?”
江栩说:“我是他的朋友。”
“那位先生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还是敏感期提前来了,他的情况有些危险。”女omega说的敏感期是ao才有的发情期,只是“发情期”这三个字比较直白,当着一个陌生alpha的面,女omega没好意思说,她往卫生间里指了一下,“里面的人都出来了,你进去看看吧。”
正常情况下,alpha进omega的卫生间肯定会遭人诟病,但现在情况特殊,江栩心里着急,也顾不上那么多。
对女omega说完谢谢,他直接冲进了卫生间。
omega的卫生间比alpha的卫生间大上许多,两排隔间朝前延伸,中间是和隔间差不多长度的洗手台,两边都有,每边的镜子都擦得干干净净。
江栩顺手关上卫生间的门,想把卫生间里的空气净化器开到最大,找到开关时,才发现净化器的强度已经不知道被谁调到紧急模式了。
整个卫生间都被净化器运行时的轰轰声填满。
如果江栩是一个感知正常的alpha,那么在他进入卫生间的瞬间,就会被里面铺天盖地的omega信息素淹没。
可惜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卫生间里全是金家月分泌出的信息素气味,浓郁到足以影响所有走进卫生间的alpha的理智,唯独江栩丝毫不受信息素的影响。
“金先生?”江栩一边找一边喊,“金先生,你在哪里?”
金家月没有回应。
江栩喊了半天,不得不拔高声量:“金家月!”
每个隔间门不管里面有人没人都会自动合上,江栩别无办法,只能试着一间间地推门,推到右边那排中间时,隔间门没有推开,从里面反锁上了。
“金家月?”江栩心里一喜,着急地拍着门板,“你在里面吗?”
半天,里面才响起金家月虚弱的声音:“你帮我个忙好吗?”
江栩隔着门问:“什么忙?”
“你帮我在门外守着。”金家月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说话间还有些喘,“我叫了司机过来,等他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我已经把门锁上了,外面的人也不会擅自进来。”江栩回答。
“好,那你不用管我了。”金家月说。
江栩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撇下金家月不管?
而且他不知道金家月的司机要等多久才来,眼下金家月的情况可不能再等下去。
“你先把门打开。”江栩说,“等你的司机过来太慢了,第三医院就在附近,打车过去就几分钟,我先带你过去。”
金家月的信息素已经飘到通道外面,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可金家月还是不肯开门。
江栩只能继续劝道:“如果你不放心我的话,我只把你送到车上,再让其他omega送你去医院,你觉得怎么样?”
隔间里终于有了一些动静。
喀嚓一声。
门打开了。
等江栩看清里面的情况时,瞬间理解了金家月不愿意开门的想法。
金家月不知何时把外套脱了,团得皱巴巴地拎在手上,只穿着里面那件打底白衣,领口设计得很大,又像是被他使劲儿拉扯过,锁骨全露出来了,白皙的皮肤在明亮的灯光下泛起一片片骇人的红。
他的模样十分狼狈,一头黑发也被抓得凌乱不堪,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泛起一层水光,不知道是不是流过眼泪的缘故,上下眼睫都湿漉漉的。
江栩心里一惊,随即视线被烫着一般,下意识地往旁偏去,但他很快想起自己的目的,又硬着头皮把视线转了回去。
不过他眼皮半垂,目光只是落在金家月胸部以下的位置上。
“你感觉怎么样?”江栩说,“还能走吗?”
金家月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撑在门上,虽然看着还算冷静,但是他背后的衣服已被汗水打得湿透,力气正在快速地从身体里流失,勉强支撑的双腿小幅度地打着颤。
听到江栩的问话,金家月简直觉得好笑。
这是一个alpha能问出来的话吗?
但凡在课堂上学过ao知识的人都知道,每个alpha和每个omega在长到一定年龄时都会迎来发情期,要解决发情期的困扰只有两个途径,一个是使用抑制剂,一个ao之间进行标记。
当然,alpha比omega幸福得多,alpha的发情期稳定且时间不长,每个月就那么一两天,对标记的需求也不大,只要及时使用抑制剂就能稳稳当当地度过。相较而言,omega就麻烦多了,不仅每个月的发情期长达四五天,而且发情期会随着心情不佳、身体不好等情况出现提前或者延迟的情况,甚至假性发情。
显然,此时此刻的金家月就是出现了假性发情的情况。
只因吃了菠萝饭里的一点芒果。
但假性发情不容小觑,严重的话可能危及生命。
他都这样了,徐子晖居然问他还能不能走?哪个发情期的omega能自己走去医院?那不是omega,那是钢铁勇士。
之前金家月不愿意开门,一方面是不想被徐子晖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一方面是害怕徐子晖趁人之危占自己便宜。
可转念一想,徐子晖连信息素都分泌不了多少,怎么占他便宜?没有信息素的影响,徐子晖一个alpha在他这里和beta没有两样。
现在看来,徐子晖还真是应了介绍人的那句话——
对ao之事一窍不通。
金家月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既为徐子晖的单纯而感到庆幸,又因一个alpha对自己满天的信息素无动于衷而觉得心情复杂,这种体验怕是这辈子里独一份了。
“我没力气,走不了。”金家月一屁股坐回后面的马桶盖上,他撑着膝盖喘息,密密麻麻的红点浮在他的脸上,他拼尽全力才忍住不伸手去抓。
江栩注意到马桶旁边放在挂篮里的东西,忙道:“你右手边不是有商场准备的抑制喷雾吗?你先将就用一下。”
“没用的。”金家月似乎进气多出气少,汗水在他的额头上汇聚,顺着挺拔的鼻梁往下滑,他弓起背部,很难受的样子,但还是解释了下,“假性发情也是发情,平时用来遮掩气味的抑制剂不起作用。”
江栩迈步上前,把身后的背包背到身前,然后转身背朝金家月,蹲了下去:“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金家月抬了下头,目光落在江栩背上。
江栩穿的衬衫还算宽松,但经他这么一个动作,衬衫一下子紧绷起来,薄薄的布料清楚地勾勒出了江栩背部的轮廓。
这小子背还挺宽。
金家月心里想着,眼神也直勾勾的。
江栩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金家月有所动作,还以为对方又不愿意了,他偏了下头说:“你可以把外套搭在我的背上,你放心,我的手不会乱碰,我就把你送到车上。”
话音未落,金家月忽然趴了上来,但没像江栩所说把外套隔在两人身体中间,而是继续拎在手里,他说:“直接送我去医院。”
金家月的身体温度很高,即便隔着两层衣服,那股滚烫也传递到了江栩背部的皮肤上。
江栩来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还是第一次和一个omega产生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他尽量压住心底的其他情绪,背着金家月站了起来。
虽然金家月是一个omega,但是也有着一米八的身高,江栩本就体弱,第一次差点没站起来。
还好只是差点。
回头一定要好好锻炼。
江栩再次下定决心,咬牙背着金家月往外走。
关着的门是金家月帮忙打开的,江栩刚走出去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商场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你们没事吧?”工作人员好不容易从人群外挤进来,“需要我们为你们叫救护车吗?”
“谢谢,不用。”这话是金家月说的,他把脸埋在江栩的背上,声音沉闷,“我们自己去医院。”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在前面疏散人群。”
江栩背着金家月往外走,发现外面竟被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挤得水泄不通,他扭头看了一眼,在余光中确定金家月把自己的脸挡严实了,才往人群中挤。
与此同时,那两个工作人员围在他们的一左一右,帮忙疏散出了一条路来。
江栩闻不到金家月身上的信息素气味,但其他ao闻到了,窃窃私语声就没停下过。
“可能是进入发情期了。”
“好惨啊,在公共场所里突然进入发情期,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不是让人社死吗?”
“可他的伴侣也在啊,为什么不让他的伴侣进行标记?”
“可能只是朋友吧,虽然朋友之间也可以进行临时标记,但是有些ao之间分得很清。”
“omega都那样了,alpha都没有帮忙的打算,看来这是真朋友了,那个alpha对那个omega没有一点友情之外的想法。”
江栩一路风驰电掣地走到电梯口前,工作人员帮忙按了下行的按键,他对工作人员道了声谢,见电梯门开,抬脚走了进去。
金家月的信息素气味瞬间充斥满了整部电梯,幸好电梯里只有两个beta,什么都感受不到。
唯一的alpha江栩也如beta一般,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只有金家月圈住江栩脖子的手越收越紧,他的脸埋在江栩的颈窝里,越来越重的呼吸全部喷在江栩的皮肤上。
江栩轻轻动了下肩膀:“金先生?”
金家月已经处于半清醒不清醒的状态,半天才嗯了一声。
江栩脖子上的汗都出来了,他双手逐渐脱力,于是把金家月往上颠了颠,才说:“再坚持一下。”
金家月说了声好,但喘息声比说话声还重。
来到商场外的马路边上,江栩喊到一辆出租车,他把金家月放到后座,自己站在车门外犹豫了下,也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去第三医院。”
话刚说完,金家月喘着气开口:“去杳佳私立医院。”
司机没听清楚,问了一句:“去哪儿?”
江栩只好改口:“去杳佳私立医院,麻烦快一点。”
“好的。”司机启动车子,直接打着方向盘掉头。
车身猛地偏了一下,本就坐得不稳的金家月软塌塌地倒在了江栩身上。
江栩瞬间僵住,跟木头似的抱着自己的背包和金家月的外套,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超过了他和金家月的相处界限,此时此刻还是应该将金家月扶正坐好。
可金家月在耳边喘得厉害,像是难受到了不行,他又实在下不了那个手。
正纠结着,金家月的脑袋居然慢慢地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滑。
下滑。
再下滑。
最后滑到了他抱着背包和外套的手上。
江栩:“……”
他坐如磐石,一动不动。
开车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说:“小伙子,不是叔说你,你家omega都生病了,你也不好好照顾人家,不说抱着人家了,你多少让人家躺得舒服一些吧。”
江栩沉默片刻,认命一般地把手松开,将背包和外套放到一旁,让金家月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这才对嘛。”司机笑了,“别看叔是beta,叔也知道omega都不容易,你是他的alpha,你不照顾他谁照顾他?”
江栩:“……”
他很想说自己不是金家月的alpha。
金家月的alpha估计这会儿还躺在自家的大别墅里,美滋滋地拿着手机和另一个omega詹怀轩视频电话。
想了想。
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