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乔桑宁想到了赋格酒吧认识的容小宝。人和名字高度不匹配的。“你的音乐会瘾就被勾出来了?”苏曼拍了拍乔桑宁的手,漂亮的小鹿眼灵动,倾诉欲爆棚,“你猜怎么着?这个歌手在医院表演不被允许,他就抱着吉他在门口开唱了。赵阿姨给我录了一段,别说,还真好听。你妈我还tຊ挺喜欢这种有故事的烟嗓。”磕碜、吉他、有故事、烟嗓?乔桑宁“腾”地站起来,有点激动,有些兴奋,“这个年轻人叫什么?每天都来吗?”苏曼径自打开手机,点击播放。“叫啥我不知道,最近这几天都来,唱个把小时,你认识吗?”
星期四,乔桑宁照例进城。
她先去了趟零和4S店,将车提了出来。
新车上路,司机乔桑宁意气风发,即使拥堵的风景也变得生动起来。
她开到了人和医院。
今天照顾的,还是护工赵阿姨。
赵阿姨手里拿着理发神器和剪子,诱哄着,“头发嘛,以后还会长的,后面长的发质还更好咧”。
苏曼呢,抱着膝窝已经抵在了床靠背,眼泪汪汪,委屈巴巴。
一见乔桑宁来了,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桑宁,我不要剃头,我宁可病死,也不要丑死。”
这娇滴滴的老美人呦。
乔桑宁也没想到,住院这么短时间,就到了剃头的地步?
“给我吧。”她朝赵阿姨伸手。
赵阿姨提了一嘴,“是医生建议的,因为化疗已经启动,最近夫人开始掉头发。”
乔桑宁想到了什么,“白天不是丁姨吗?怎么换了你!”
这两人一个白班,一个夜班,也能更高质量地照顾苏曼。
提到这儿,苏曼就气,抄起床头柜上的杯子要摔。举在头顶又恨恨放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见我和慕家没关系了,不伺候了,攀了简育龄的高枝。枉我以前对她那么好,她儿子生病还是我给安排的三甲呢!”
简育龄?
这个名字哪听过。
对了,是慕大爷的夫人。当初苏曼发生那事,她没少落井下石。
那以后黑天、白日的活儿,不都得落在赵姨身上?
“赵姨,这样,我最近再找一个护工,你们轮流着来。你先顶两天,我再补偿你医院同等水平的薪水。”
赵姨连连摆手,脸上写满了老实厚道,“真的不用了乔小姐,给的够多了。”
乔桑宁“嗯?”了一声,医院这么有良心,对护工待遇这么好?“你先去休息吧,我陪陪她。”
母女相对而坐,苏曼吧嗒吧嗒垂泪,指着自己的脑袋,“你妈我,好歹是帝京夫人圈里的富贵花,才不要当尼姑呢。”
乔桑宁有点不忍直视,“我和你说啊,现在的尼姑可不好做了,学历要求高着呢,得硕士。不仅懂《金刚经》、《华严经》等经典,连禅修奥义、参禅打坐、营养膳食都得了熟于心。”
言下之意,你想当都够不着门槛。
苏曼扁扁嘴,抽泣,“你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打击我?把我仅有的脸面啪啪打。”
乔桑宁的确不擅长安慰人,只是别扭地拉了下苏曼的手,“我只希望你早点好起来,我就去过我自己的生活。”
苏曼抱着女儿,安静了片刻,说:“我想听音乐会了。”
乔桑宁:“what?”
这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了。
连医院都出不去的人,怎么听音乐会?
“你喜欢哪个歌手?我关注一下,等人家开演唱会,我给你买票。”
苏曼抬眸,认真地解释,“前几天,也就是周日,一个年轻人来找医院的管理,主动提出要给病人演出。”
这样的稀奇事很新鲜,乔桑宁听得瞠目结舌,顺着话茬问,“那医院,同意了吗?”
苏曼耸耸肩,深表遗憾,“肯定没啊。我猜他们大概以为这年轻人想出名想疯了,搞这么一套……什么来着。哦对,行为艺术。”
互联网时代,兴起了一群博主、up主,为了博流量啥事都干。
但,有了赵姨这么尽职的护工,乔桑宁也乐意相信,人心向善。
“说不定他的女朋友住院了,又或者有对他很重要的人。我想用音乐给他们鼓励呢。”
“问题是,这小伙子也不修个边幅,长得也磕碜了点,一看就不像好人,医院哪敢?”
不知为什么,乔桑宁想到了赋格酒吧认识的容小宝。人和名字高度不匹配的。
“你的音乐会瘾就被勾出来了?”
苏曼拍了拍乔桑宁的手,漂亮的小鹿眼灵动,倾诉欲爆棚,“你猜怎么着?这个歌手在医院表演不被允许,他就抱着吉他在门口开唱了。赵阿姨给我录了一段,别说,还真好听。你妈我还tຊ挺喜欢这种有故事的烟嗓。”
磕碜、吉他、有故事、烟嗓?
乔桑宁“腾”地站起来,有点激动,有些兴奋,“这个年轻人叫什么?每天都来吗?”
苏曼径自打开手机,点击播放。“叫啥我不知道,最近这几天都来,唱个把小时,你认识吗?”
只听那歌曲,乔桑宁就辨识出了声音。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那天周六她在酒吧问他,音乐会不会让病人心情好。她只是随口提一提,没想到,这个容小宝真的找到了母亲的医院。他,为她母亲而来吗?
乔桑宁不顾老妈,冲出了病房。
人和医院有三个院门,乔桑宁挨个找过去。
南门,没有。
西门,没有。
北门,一个年轻人,抱着吉他,摆了个高麦克风,正在唱歌。
地上铺着一件外套,上面立着一块白板,写着“开心时入耳,难过时入心。愿我的音乐萦绕你。”
这,像一个告白。
也像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祈愿和祝福。
经过的人,有的会驻足停留片刻,细细聆听;有的会从钱包里抽出一点钱,晃晃手机问能不能拍照。还有的人直接问:“兄弟,有没有二维码?”
男人顶着秋日的阳光,沧桑的脸上挂着笑,“兄弟,有这份心就够了。”
“那怎么行呢?你生活也不易。”
容易的人不会在大马路上,顶着骄阳唱,嗓子都哑了。
男人回望医院的大楼,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你的好心,会变成愿力,让里面的人平安度过的。”
“容小宝!”乔桑宁喊了出来。
容小宝回头,仅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弯弯,唇角也弯弯。
我的音乐和歌声,终于等到你。
*
医院附近的一家大酱骨的苍蝇小馆子。
乔桑宁和容小宝相对而坐。
“今天高兴,来点精酿好不好?”容小宝将菜单递给她。
这样名不见经传的馆子,还有精酿吗?乔桑宁从善如流。“那就少喝一点。”
容小宝状态特别好,神采飞熠熠,“还有,你不要和我抢买单,当给我个面子。你不知道,这两天不少路过的人,都问我要二维码。可我想着,这是好事,是善事,不应该用钱来衡量,就拒绝了。尽管这样,他们还是往地上丢钱。”
乔桑宁以手抵在下颌,难得的轻松时刻。“那是因为大家喜欢你的歌啊。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我妈啊,都想听你音乐会了。”
“那好啊,我给阿姨独家演奏。”
炖得红滟滟、油滋滋的棒骨,很快就上来了。精酿是从木桶里接出来的,带着橡木的香。
明明和容小宝只见过几面,却像老朋友,酒逢知己千杯少。
不知喝了多久,乔桑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条信息进入。
“你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黑色星期四。
冰山样的冷冽仿佛穿透屏幕,抵达乔桑宁心口。
慕织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