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隐秘遮掩的心意一样,只能出现一个背影,那所有更加清晰的容颜只能遮掩在记忆中。他是昨天搬到壹号湾。不搬实在不行。被自己打了谢肆尘这件事安分没两天的顾母又过来开闹。他没开门,助理小李慌慌张张过来将人拉走。但地方已经被知道,除非纪濯之后再也不出屋。不然凭着顾母那较劲的怒意,颇有一种一辈子在外面非得堵上的架势。趁着被短暂支走,火速带着纪濯搬到壹号湾。能避一会儿是一会儿,好歹得撑到顾盛堰回国。
看着纪濯张着嘴,半天没回话的样子。
谢肆尘还以为是网卡了,对着镜头晃了晃,桃花眼微蹙,下一秒竟探身凑近。
那张让纪濯心跳加速的面庞陡然放大,透过镜头直直盯着自己,因为动作幅度变大,那领口也倏地往下一坠,原本若隐若现的大片胸肌清晰毕现。
“能听见吗?……难道是网不好?”那边的谢肆尘自说自话奇怪着。
终于唤回,纪濯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好像亵渎了神明的慌乱,眼神闪躲唰地移开,朝谢肆尘轻声:“可以的。”
不过马上被那惨兮兮的凌乱伤处夺去目光,肉眼可见的着急,心疼忙问:“怎么弄成这样了?你身边有药吗?”
被纪濯话语中毫不遮掩的着急砸个满怀,谢肆尘又讶异又惊喜,心里好像被什么甜滋滋的东西涨满,面不改色继续低落道:
“刚开车有点急……小剐蹭,不小心就成这样了……我找找看,应该有东西……”
果不其然。
在听到这话后,那边纪濯明显瞳孔一缩。
不是谢肆尘看错。
而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
纪濯原来……真的不讨厌自己!
浑身毛孔都在一瞬打开,气血翻涌,冲地谢肆尘头脑发聩,甚至激动地想要冲楼下跑几圈。
他顺势起身,装作找东西的样子在屋里翻起来,没让纪濯久等,很快便抱一处壁柜的药箱过来。
翻翻找找,倒是有药,就是纱布没了,又打了管家电话从下面送过来。
等送来的时候,谢肆尘状似无意问了句:“这么晚怎么还没休息?顾盛堰呢?他也没陪你?”
实际在问出这话之前,他已经暗戳戳透着纪濯所在的背景把那周围盯了个遍。
没有顾盛堰,房间的布置瞧着也不像是套房主卧,并且一闪而过的基础布置来看,没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瞧着像是纪濯一个人在住。
之前在脑海中自己折磨自己,觉得纪濯被顾盛堰那头猪玷污的烦躁瞬间一扫而光。
“他……有点醉了,在休息。”纪濯顿了顿,搪塞过去。
虽然面对谢肆尘,不想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但这事是自己和顾盛堰约定好的合作秘密,定然不能让别人察觉。
只是,说谎话,尤其是对谢肆尘说谎,这还是让纪濯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敛眸,目光有意闪躲,这一闪躲,便没瞧见谢肆尘越发炙热深情的注视。
纱布很快送上来。
一早得了那发小老板一定要照顾好谢肆尘的命令,房间管家马不停蹄亲自过来。
顺带还带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
原本还想卖惨,借着不会包扎多和纪濯说两句。
这下谢肆尘直接沉默在原地。
不明所以的管家还在催促着,让医生赶紧去看。
那边纪濯也听到着催促,迟疑了秒,很是懂事接道:“那谢总……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像是怕谢肆尘为难,自己先行点了挂断。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谢肆尘:“……”
脸色黑地要滴墨。
那边的管家还在急得团团转:
“只有这只手吗?还有别的哪里伤到吗?”
大半夜被揪起来还以为多严重的医生盯着那疑似病人自己扯开的狼藉现场。
本人缓缓怀疑人生。
*
次日。
纪濯拍拍自己的脸,回想起昨晚那打了一半的视频,觉得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咬着叉子出神,直到打着领带的顾盛堰走到餐桌前,抬手在眼前晃了两下:
“想什么呢,半天不应声?”
纪濯如梦初醒抬头,眼梢缓缓映着的笑意一瞬收回,回到平日带人的清冷平淡,“怎么了?”
顾盛堰复杂深意的目光盯了秒,又若无其事收回,
“没,刚想给你说,突然接到通知国外有事,得紧急出去一趟。”
说着,默不作声观察着纪濯的表情,依旧是那样无波无澜,仿佛看到那笑意是一瞬眼花。
“现在就去?”纪濯问。
“嗯,少则两周,多则一月。”顾盛堰目光带了歉意,“这段时间,可能得留你一个在京北了。”
突然,顾盛堰话锋一转,想了想又问,“或者,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不过可能会忙一些,没空陪你,但你可以一个人在周围地方转——”
还不等说完,便见纪濯摇摇头,“还是不了吧……”纪濯委婉解释,“太打扰你,我状态也不太好,会很麻烦。”
顾盛堰下意识想出声,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这有什么麻烦,你只需要说想不想去……
但他很快止住这话头。
因为他清清楚楚看出了纪濯的抗拒。
纪濯不想去。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顾盛堰心里乱糟糟的,无端烦躁,最后系好领带,将外套拿到手里,也没多执意留,状似很好说话道:
“那行,你想呆就待着吧,这一间是我长租的,你可以一直在这儿,烦了的话柜子里有钥匙,你找小李,也可以去壹号湾那儿住,都收拾好了。”
“对了,原本想昨天给你的,结果喝多了。”说着,顾盛堰转身,拉开餐边柜的一个抽屉,拿出属于纪濯的一沓证件,“你父亲昨天给我的,以后你收着吧。”
紧接着又拿了张银行卡,随意道:“里面大约几百万的样子,你先拿着花,不够了再找小李,出去散散心玩一玩什么的。”
纪濯没接,只拿过了自己被纪父一直掌控扣押的证件,湿漉漉的黑眸看着顾盛堰认真道:“这个我拿了,谢谢。”
顾盛堰盯了秒,没依他,转手放到餐桌上,“收着吧,就当给你的补偿,我妈那儿不会善罢甘休,没准又要找你闹事,你收着我也安心点。”
“不用了。”纪濯摇摇头。
顾盛堰也是心直口快,加上有些不耐烦。昨晚他虽是醉了,却也不是完全没意识,纪濯那处处跟自己表现出的疏离距离,下意识的抗拒,还有悄悄放下自己就躲到隔壁,生怕他做些什么的样子。
以及……
谢肆尘。
他从未见过纪濯对谁这样主动,别人还都说纪濯是为了自才去讨好谢肆尘。
可作为当事人,自诩对纪濯的了解也算多。
顾盛堰清清楚楚知道,凭纪濯的性子,绝对不会为了他做讨好人的举动。
想到那主动接过药箱,替自己上前,还带着谢肆尘包扎的纪濯,顾盛堰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又不甚确定。
诸多原因加和,心烦地厉害,一时没控制住语气:“不用什么不用!你现在身上有钱吗!一天天的光知道逞强!知不知道真的很让人担心!”
几乎在出口的一秒,顾盛堰便被后悔包裹。
看着那垂下头下意识身子一颤的纪濯。
顾盛堰又慌乱蹲下,双手搭在纪濯肩上,关切道歉:“我……我不是那意思……我也是心疼你——”
纪濯摇摇头,不适应这样的近距离,默默将搭肩上的手拂下:“没关系,我知道。”
刻意避过刚才的话题,纪濯推了把顾盛堰,嗓音清冷中带了脆弱,却在给对方递去台阶:“你不是着急走吗,别耽误了时间。”
顾盛堰犹豫:“我……”
他看着安静坐着的青年,清瘦的腰肢笔直挺立,像一枝脆弱易折的水中青莲。
然后看到纪濯缓缓启唇,再次出声:“真的没事,你能带我离开,已经很感谢你了。”
顾盛堰深吸了一口气。
四目对视中,他按断不停作响的催促电话,声音发沉,“其实,这话也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
顾盛堰缓道:“当年,谢谢。”
纪濯平静无波的眼闪烁,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
直到临走前,顾盛堰捏着门把手,终是没忍住,眼神幽深问了句,
“你那个……喜欢的人,是谢肆尘吗?”
第 017章 都过去了多久,变化是正常的
这句话一出,表面的平静陡然消失,仿佛开了闸的潮水,一下子暗潮汹涌起来。
纪濯错愕抬眼,随即恢复一贯的疏离冷淡。
他别过头,神情抗拒,敛眸回道:“……不关你的事。”
之前稍稍拉近的距离,这一刻又回到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俨然一副被触碰底线的防御姿态,重铸厚厚心墙再也不让人靠近。
看得顾盛堰压下去的火再次无端涌起。
他当然知道那个人是纪濯不能提的逆鳞,一提就翻脸。
可是偏偏还抱有了那么一丝期待,觉得他们如今订婚了,昨天在现场,纪濯也很给足面子,表现的那样恩爱无疑。
至少,在关于这个问题上,自己也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位置吧?
然而没有。
看tຊ着纪濯这毫不客气的抗拒冷漠。
清清楚楚击碎顾盛堰所有的幻想。
顾盛堰冷下脸,盯了纪濯数秒,被那冷漠目光看得火大,正欲争执时,助理催促的电话却响个不停。
想到更要紧的公司事务,只得咬牙暂且离开。
走的时候砰一声重响。
像是要把火气都撒到门上。
*
对于顾盛堰的生气,纪濯当然感受到了。
但也仅仅是感受到而已。
在纪濯的世界里,很黑白分明,端端正正放着每一个人的亲疏地位。
在外婆走后,最高高在上的重要位置无疑是谢肆尘。
至于其他人,得益于在不断的家庭老师和医院奔波,也没几个朋友。
因此,除了常常帮自己遮掩的兰笙外,其他所有人都大差不差。
原本因为顾盛堰肯放他自由,从那个“其他所有人”的位置短暂脱离。
但在那样不客气的质问语气冒犯谢肆尘后。
再次被纪濯无情打入小黑屋。
顾盛堰一离开,纪濯反而乐得自在。
按时吃药,努力控制着发病,不知是不是不期而遇期盼了那么久谢肆尘,心情舒畅,带着病情也有所控制。
竟然出奇的稳定,一直没有发病迹象。
看着窗外的江景,纪濯心情飞扬,着笔将最后一抹色彩涂上。
画面冲击感很强,瑰丽大气,浓墨重彩的各种颜色交织,蓝色江水流淌,晚霞从天际落下,将巨大落地窗映的火烧一般赤红。
窗内,是一个看不见脸的背影,宽肩窄腰,身形挺阔,衣玦扬起一角。
画作是能折射出画家灵魂的。
很显然,若是可以计量,那无疑这整幅作品中,用心最多的就是这背影。
它最为细致入微,每一笔一划都是用心雕琢,谨慎落笔,不消细看,便能感受到那用心到令人震撼的程度。
纪濯歪头,端详着这幅作品,精致的眉微微蹙起,像是哪里不太满意。可又无处下手去改。
不太一样。
若是从前没有近距离和谢肆尘接触过。
或许,这会成为以前所有作品中最好的一幅。
可是……在和谢肆尘短暂相处后。
他发现,那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还是有差别。
也是,都过去了多久,变化是正常的。
那双桃花眼比以前更好看了,慵懒半眯着,似笑非笑时,勾人的厉害。
比以前瘦削了,轮廓也更立体分明,眼底带着若有若无的倦意,好像看着很累的样子。
纪濯支着下巴,每回忆一下,眉眼便弯弯笑一下。
不过这些当然是不能画上去的。
就像他隐秘遮掩的心意一样,只能出现一个背影,那所有更加清晰的容颜只能遮掩在记忆中。
他是昨天搬到壹号湾。
不搬实在不行。
被自己打了谢肆尘这件事安分没两天的顾母又过来开闹。
他没开门,助理小李慌慌张张过来将人拉走。
但地方已经被知道,除非纪濯之后再也不出屋。
不然凭着顾母那较劲的怒意,颇有一种一辈子在外面非得堵上的架势。
趁着被短暂支走,火速带着纪濯搬到壹号湾。
能避一会儿是一会儿,好歹得撑到顾盛堰回国。
画完画,纪濯小心翼翼保存好,刚收起来便接到兰笙电话。
“纪濯!看我在哪儿?”兰笙将手机一晃,照到后面的建筑上。
看着那不久前刚从这里下来过的熟悉机场造型,纪濯愣了愣,“你……你来京北了?”
兰笙打了个响指,挑眉一笑:“bingo!回答正确!我现在刚到,你别说,几年没回国,这发展也太快了!”
兰笙对着那售票机左右探头,刚想拉个路人问这地铁卡怎么买,然后被人家一副看外星人的惊愕目光,拉着在手机上点进一个地铁小程序,直接弹出二维码扫码进站。
兰笙连连感叹的声音不绝于耳。
纪濯也看得好奇,跟着凑近脑袋一起盯着。
一个是混血华裔,高中就搬去国外,差不多数十年没回国,一个不是被关在家里就是关在医院,害怕出去发病丢人,根本没被放到社会上。
对如今这日新月异的发展着实新奇。
宛如两个逛大观园的刘姥姥。
“这也太方便了吧,我回来还专门兑的纸币!一个手机就都搞定了!刚才机场下意识刷信用卡,人家告诉我没有pos机,我直接傻了!”
“那你怎么办的啊?”纪濯听得入神。
兰笙找了个位置坐下:“不过祖国人民还是有好人,旁边一个帅大叔帮我付了。”
说完,兰笙表情严肃盯着问:“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你爸一声不吭就你接走,还那么久没消息,我都担心死了!”
“我啊,挺好。”纪濯笑笑。
试图从那张精致面庞中找到一丝强颜欢笑的意味。
不过,哪怕是心理医生,熟悉各种微表情的意思。
看着此刻纪濯的模样,也的确找不到一丝勉强的意味。
反而。
像是真的很开心。
“我……听说,你订婚了?”兰笙掩下一闪而过的酸意,语气随意问。
这话一出。
纪濯表情一顿。
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顷刻淡了淡,撇过头随意一点,语气很是敷衍,“嗯。”
原本以为纪濯的开心是因为订婚,心底甚至生出抹醋意。
可是,眼下这反应却更让兰笙摸不着头脑。
不是因为订婚。
……那是因为这么开心?
兰笙心中疑惑,不过看着纪濯对那订婚对象不在意的态度,从大洋彼岸一路奔波的酸意淡了些。
兰笙重整旗鼓,觉得自己这次来得很对,赢面一定不是一般的大。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呗?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京北也太大了,坐了半天我居然还在外环!”
“你怎么……突然想到回国?”看着叽叽喳喳的兰笙,纪濯突然蹙眉问。
无他。
实在是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兰笙是很典型的中产精英家庭出身,不说大富大贵,但也家境殷实富养长大。
一身的矜贵少爷气,衬衣马甲呢子大衣,几十万一块的手表,梳地锃亮的背头,标准坐姿板正笔直,还提着几万一个的旅行箱。
走得雄赳赳气昂昂,浑身上下就差在脑门写豪门在逃少爷几个大字。
一路上画面扫过,和周围人像是有壁一样,光是纪濯看过就引得不少侧目注视。
扎眼到极点。
听着纪濯的提问,兰笙表情一顿。
和心理医生待久了,导致纪濯也能看出一些兰笙的微表情。
譬如此刻,那眼神飘忽,鼻尖微微耸动,赫然是兰笙在心虚说谎话时的表现,
“我……这边有个心理学的学术交流,正好想着你在,就赏脸来参加下。”
“你参加……学术交流?”纪濯声音一顿。
一贯清冷的语气带了惊愕。
若是兰笙低头看到。
必会因为纪濯那难得生动起来,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跳脚。
第 018章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
兰笙学艺不太精。
作为病人的纪濯对这点无比清楚。
说出来有点伤人。
但事实上,当初执意让兰笙当自己的主治医生,也正是因为他的医术不精。
那些看不到头的检查,不停复发的病症,一次次落空的希望,真的让纪濯心灰意冷了。
甚至生出,得过且过,就此放弃,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
他曾有过不少医生,厉害的,不厉害的,谁是真本事,谁是空口安慰,几乎一眼就能看明白。
于是,在看到比他还不熟悉检查流程的兰笙。
纪濯想也没想便指定了这位新人。
他想,与其被那些虚假希望包裹,还不如找个看起来憨傻好骗的,容易忽悠,那些固执己见的检查也好蒙混过去。
反正,对于未来,他已经不在意了。
这也是纪濯在兰笙面色涨红,接连摆手说能力不行会耽误自己时,莞尔一笑宽慰的话,
“不用担心,生死有命。”
“我能活到春天就好了。”
从此,他成了兰笙的第一个病人。
只是没想到,正是学艺不精的不靠谱兰笙,竟然陪着他挨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天,奇迹般地挺到现在。
不是因为医术。
而是因为真心。
想到那些年月兰笙陪着自己,帮忙打掩护做的各种事。
纪濯抿唇,觉得刚说出口的话不妥,会打击到唯一朋友的积极性。
他无事发生般,转移话题找补:“……在哪啊?什么时候?”
直觉刚才纪濯那话有点不对劲,可还来不及细想,兰笙就被这紧接着的提问打断。
眼神闪了一瞬,随即将在心底酝酿无数遍的说辞面不改色说出。
别说,一连串的地点,听着怪唬人,还挺真的。
只是,还不等兰笙多说,那边专注听自己的纪濯突然没了人像,视频被关成语音,似是退出了摄像界面。
兰笙不悦:“你干什么呢!有没有听我说话!我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啊?”老半天,那边的纪濯才回神,“你说什么?”
人说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再次发来的新消息提醒,漆黑双眼有些呆滞的茫然。
从那晚过后。
并没有如tຊ纪濯以为的就此和谢肆尘断联系。
反而,联系还越来越多的样子。
早中晚定时给他发问候,雷打不动附带一张包扎好的伤处照片,再加一些今日恢复感受。
时不时还给自己发些风景图。
诸如家门口的花草,一只对他凶巴巴却叫咪咪的狗,橘红的日出,绚丽的火烧云……
而刚刚那刻,正是谢肆尘给他发来的一张彩虹照片。
【谢肆尘】:南山这边刚下过雨,还挺好看的。
是真的好看,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深秋季节,金黄落叶半挂枝头,半铺洒地面,一眼望去,世界披着落日的霞光,一片金黄,遥遥天际中,是一道圆弧形的奇长彩虹,五颜六色,在天上搭起一座斑斓长桥。
“我问你,明早有没有空!”兰笙气鼓鼓的声音叫醒看呆的纪濯,“大老远回次国,你不得陪我转转吗?之前帮你藏那么多次画都白藏了是不!”
提到画,专注谢肆尘消息的纪濯终于被唤回。
“啊……陪!你说,陪你!”纪濯佯作镇定说。
“……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兰笙敏锐质疑。
纪濯面不改色切回刚才着急误关的视频页面,这次留了个心眼,缩放到小窗,一字一句道:“你感觉错了。”
一眨不眨对视着兰笙的审视。
那张清冷淡然的脸过分有欺骗性,不似说出假话的样子。
兰笙将信将疑,“……你最好是。”说着,抬着下巴叉腰道,“我可是医生,你的小心思骗不过我的,老实点啊!”
纪濯嗯嗯应着。
实则一心二用,一个一个打着字:
【哇这儿好漂亮啊!这是哪里?还有彩虹——】
那次和顾盛堰生气不久,纪濯便接道顾盛堰的电话。
很是诚恳,顾盛堰先是主动道歉,但随后有意无意提醒了句,如今合作没结束,两家还要保持明面的关系,希望纪濯能够忍耐一下。
不论那位心上人是谁,尽量还是注意分寸保持距离,不然闹出新闻不好收场。
原本不愿搭理的纪濯认真思考后,不得不承认顾盛堰说得确实没错。
这些日子便克制着自己不去太多回复谢肆尘。
怕自己忍不住。
下意识激动地写起来,却在猛然警醒后蓦地顿住,紧抿双唇开始一个个不舍删去。
删地一刻,纪濯突然一顿。
纪濯抬头,看着那被移到最角落的兰笙头像,语气突然明快:“你说,你想转京北?”
被整一百八十度转着的激动语气惊到,兰笙张了张嘴,呆呆问:“……怎……怎么了?”
纪濯眉眼重绽笑意,缓缓将那删了一半的对话补好,然后点了发送:
【漂亮!这是哪里?】
那边,瞧着以往只会回复哇之类的赞叹。
这次却破天荒多问了地点。
正在因上次惹全家众怒的事而赔罪,陪一家人爬山的谢肆尘看着那消息,一时怔在原地。
停住脚步,随即全程冷漠的俊脸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意。
低着头,刚要打字。
一道阴影投来,谢奶奶的不悦叫喊响起:“干什么呢呆着不动!想偷懒是不是?”
谢奶奶一开口,瞬间谢爷爷跟着搭腔,
“就是!赔罪的人就是这个态度?小心罚你再跟着我们待几天!”
话音未落,突然地,就看到那个平日一直冷着脸的孙子竟然一个人对着手机开始傻笑。
脑中雷达警报滴滴响起。
“等等!”谢奶奶一把拉住老伴儿,刚才还嫌弃到不行,突然多云转晴笑眯眯就凑上去,探头使劲朝那屏幕望,声音柔地要滴水:“是不是我孙媳妇?”
一石激起千层浪。
瞬间,走在前面的谢母愣是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折回来,
“什么?我儿媳妇还有戏?”
谢父头疼地忙追过去:“我的个祖宗!这台阶陡成这样你别乱转弯,小心再摔了!”
一瞬间被团团围住的谢肆尘:“……”
这熟悉感觉又来了。
不过俨然顾不上此刻眼前这些满脸激动吃瓜的家人。
仗着个子高,刻意抬到空中给纪濯回复:
【喜欢这儿?我最近正好休假也想再转转,什么时候想来我们一起?】
发完这句后,谢肆尘没出息地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小伙。
做的事却不甚青涩,他很心机的没有说地点,而是直接将地点和自己绑定,制造起见面的机会。
那边,纪濯看到这话,那种被惊喜砸中的飘飘然感觉再次出现,景色固然美,却远远比不上和谢肆尘一起这几个字的杀伤力。
和谢肆尘一起,就算是去荒岛捡垃圾,纪濯觉得自己都是愿意的。
他马上将这图发给兰笙,“这里怎么样?要不要去?”
“OMG!你速度这么快的吗!”兰笙被惊到,以为是纪濯为了自己这样认真在查攻略,顿了秒声音感动,“我错怪你了宝贝……你居然这么想着我!”
纪濯明显比平日快了几分的语速道:“那就定这儿了?”
兰笙还在感动的稀里哗啦,以为自己守得云开月明,哪里还顾得上挑,连连在那儿呜呜应声。
再次无情拖小窗。
以带自己主治大夫游历京北为由,和谢肆尘一起碰上。
这样的理由……应该……足够正当了吧?
然后点开和谢肆尘的对话框,纪濯满怀期待,眼梢都藏不住笑,一时间那笑美得晃人眼。
不多时,满心忐忑的谢肆尘收到回复:
【明天正好要带朋友逛京北,可以一起吗?】
【麻烦的话也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