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猝然想起了什么,吩咐了一声道:“坏了,要出大事了,墨画您赶紧给沈拧打电话,让她来铺子内一趟,快点。”墨画难得见小姐这般慌张失措的时候,赶紧地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到铺子内打电话。她又神色凝重地嘱咐了铺子内几位女工几句。须臾片刻后,一队整齐有序的士兵身罩军绿色的戎装凶神恶煞地将铺子给团团围住了。为首的军官将画像展开,肃穆地呵斥了一声道:“你们都过来,睁大眼睛好生瞧一瞧,认不认识画上之人?”
桑云舒走到院子外面,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两人刚坐上车,墨画又开启碎碎念模式。
“小姐,前阵儿二小姐非得将咱们铺子内所有的成衣下架,说什么样式过于老掉牙了,还骂您是个不懂时髦目光短浅的土鳖。”
“非得自己瞎折腾设计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衣裳,不是露胳膊,就是裙摆还未及膝盖,包臀的超级短裙。”
“说这才是赶时髦,结果倒好,等她设计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衣裳全部上架,如今都在铺子内摆了三个多月一件还未曾卖出去。”
“用的都是咱们好不容易从西洋拿来的高级面料,就这般被她给直接霍霍掉了。”
“她不知道这批西洋货可是抢手货,每次咱们用来裁剪成美轮美奂的旗袍便会一抢而空。”
“可她倒好,别说赚钱了,连回本都没有,甚至她又瞎折腾搞什么促销,买一送一也无人问津,之前,您说要将她设计的衣裳全部下架,她还跟你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这段时日倒是安生了,没有瞎折腾了,每次弄巧成拙,搞出乱摊子还得您来收拾残局,可老爷夫人偏生都纵容她,由着她胡作非为。”
“生意场上的事明明什么都不懂,还狗眼看人低,胡乱指手画脚,不过是仗着自己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拉着老外做了几单生意,有什么了不起的——。”
桑云舒懒洋洋地微微支撑着脑袋,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旁边的丫鬟又在编排数落桑知晚的种种不是。
她承认桑知晚脑海内总是会冒出一些奇思妙想,觉得有那么几分趣味和意思。
只是她这人过于盲目自信,不喜听从旁人的意见,虽然她所设计的衣裳确实新颖独特,令人耳目一新。
大清朝覆灭了,民国成立,有许多名门贵女喜欢穿着时髦的各式各样的西洋裙。
但像桑知晚这样设计暴露大胆的,压根就不符合眼下女性的需求。
毕竟在封建制度的包裹下,哪怕是新时代的女性骨子内还是有些古板保守,不会过于袒胸露臂。
她利用她新奇的想法,在旗袍上稍微做了一些改良,立刻生意爆满。
这生意场上的各种门道,桑知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打小就耳濡目染地跟着爹娘出门做生意,后来嫁入顾家后,又历经各种动荡沉浮,早就百炼成金。
前世就是因为妹妹那引以为傲的奇思妙想,还有过于迷之自信,导致桑家差点赔得倾家荡产。
还是她力挽狂澜,让桑家起死回生。
想必历经前一世,妹妹应该会吸取前世的经验教训,不会瞎折腾了吧,这样也能少耗费精力给她收拾烂摊子。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桑家商号裁缝店门口。
桑云舒刚从黄包车上下来,便瞥见有位铺子内的女工神色匆匆地从铺子内跑了出来,大声吆喝道:
“这些先生,先生,您不要走,您还没付钱呢?先生,您还没付钱——。”
桑云舒几乎出于本能,有些温怒地上前来,狠狠地拽住那人身上的暗格子西洋西装,恼怒道:
“这位爷,光天化日之下,莫不是还想要吃霸王餐不成?”
那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黝黑如潭的黑眼眸微微扫了过来,顿时惹得她神色微微一惊。
她暗自抿了抿红唇,有些尴尬的呵呵一笑道:
“原来是江少帅?失敬,失敬,刚才是小女有眼不识抬举,那个您走好。”
江少卿深邃暗沉的目光逐渐冷了几分,剑眉微微一蹙道:
“你认识我?”
桑云舒小脸刷的微微一白,坏了,现在他可是整个淮城通缉抓捕的逃犯。
若是她认出了他,他会不会为了自保,直接将她一枪给崩了,都是她口无遮拦惹的祸。
她狡黠不安的目光微微闪烁了几下,又干呵呵扯唇一笑道:
“那个爷,您是不是听岔了,我刚才是说,看在爷您长得这么帅的份上,这套西装我们店铺便免费赠送给您了,至于钱,您不用付了。”
她微微往男人的耳畔边靠近了几分,吐气如兰又补充了一句道:
“爷,昨日咱们才在夜来香有过一面之缘,莫不是爷这么快就忘记呢?看来小女跟爷还真有缘分啊。”
前世,江少卿为了躲避淮军的追捕,确实跑到她的裁缝店内换了一套质地精良的西洋西装没付钱扭头就跑。
当时恰好被她给撞见了,她实在气不过,非得攥着他,让他付钱才肯放人。
毕竟这套西装可不便宜,值一百多块大洋了,生意场上最讲究的便是利益,她自然不会做赔本买卖。
只是前世,她不知他的身份,现在知道了他那些令人发指的各种骇人听闻的传闻,她哪敢招惹这位阎王爷。
恨不得跟他立马撇清关系,八辈子都不要相识。
江少卿神色复杂地扫了她几眼,薄唇轻轻一启道:
“以后我会找机会把钱还给你。”
说完,他锐利的目光谨慎地扫了一眼四周,旋即,将头顶上的黑帽往下压了压。
伸手快速地拦住了一辆黄包车,吩咐那车夫快走。
她稳了稳心神,有些后怕地挤出一丝笑意,扬声道:
“那个,爷,您不要来找我,我真的不需要您还钱。”
她担心麻烦找上门。
她猝然想起了什么,吩咐了一声道:
“坏了,要出大事了,墨画您赶紧给沈拧打电话,让她来铺子内一趟,快点。”
墨画难得见小姐这般慌张失措的时候,赶紧地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到铺子内打电话。
她又神色凝重地嘱咐了铺子内几位女工几句。
须臾片刻后,一队整齐有序的士兵身罩军绿色的戎装凶神恶煞地将铺子给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军官将画像展开,肃穆地呵斥了一声道:
“你们都过来,睁大眼睛好生瞧一瞧,认不认识画上之人?”
这画像上惟妙惟肖画的正是江少卿的画像,现在淮军正四处追拿的逃犯。
因为之前她便仔细叮咛过,因此,铺子内的几位那女工还算神色镇定,纷纷摇了摇头。
桑云舒假意地凑上前,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方才扬眉惊愕道:
“这位军爷,这上面的人究竟是谁啊,长得倒是挺俊的,不知道犯了何事啊,几位爷要抓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