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肩包的带子在手上松松绕了两圈，双手提着落在身前，吧嗒吧嗒地打着膝盖。路灯交织着月色从树梢穿过，在地上洒下细碎光影。单手拎回包带，言若挑着几片光斑踩过。她脑子里此刻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出来。又走过一道路口，言若停下来，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几乎是在她下单的后一秒，页面显示已被丰田车主接单。正垂着头百无聊赖地盯着手机地图上的距离显示[2.8KM——]，一道黄色的光线从侧面打来，言若下意识向另一侧偏头，左手挡在脸侧。
约定好取戒指的时间后，言若正打算去接小花回家，碰巧遇到了同样去Vyan工作室取耳环的温雪菲。
温雪菲：“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趁还闲着，晚上一起去玩呗。”
她再开学就大二了，跟言若不在一个学校，约饭不方便。
那天在朋友圈看到言若领证的消息后，她仔细“盘问”过，勉强给这两人贴上了“久别重逢”、“先婚后爱”的标签。
眼下抓着人了，正好可以当面八卦一下。当然，不该问的她是不会问的。
左右也没有别的事，言若答应下来。
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言以瑶先看见了从楼梯口上来的两人，心中更觉难堪，再无法待在这里。
踩着高跟鞋从言若身边路过时，朝她翻了个白眼。
“什么毛病！不知道谁把她叫来的，烦人！”温雪菲不满地冲她的背影骂了句，挽着言若的胳膊推开包厢，“别管她，我们进去。”
门外，裴溯半垂着眼将烟掐灭。
见着来人，包厢里安静一瞬。
言若和陆京聿结婚的消息太过突然，即便是相熟的几人也没料到。且裴溯最近因为这事，和家里闹了些不快。
杨屹最为不自在，那天言若从裴家离开，也有他一份责任，是他坚称看见言若推人，才导致后面一系列问题。
事后得知言若没做过，再想弥补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人在面前，他又拉不下面子去道歉。
温雪菲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拉着言若找了个角落的空位置。
裴溯跟在后面，隔了条道靠坐在沙发上，隐在阴影里，长眸半敛，打火机搭在指间，咔哒咔哒地扣着。
“对了，你去找贺晏州做什么？”
上午言若找她要珠宝设计师的名片时，她没想起来问原因。紧接着就在工作室碰见，看来她要定制的东西有急用。
裴溯动作停住，打火机银灰色的盖子倾斜竖起。
温雪菲铺开一张飞行棋，递给她一个骰子,“听说他最近在国际上拿了个设计大奖，人很贵。”
言若抿唇：“做戒指。”
去定制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朋友问起总觉得耳热。
她卡里的存款不多，但她想给陆京聿她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
温雪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嗒”，盖子合上，久久未动。
—
汀澜府。
茶几上手机振动不停，小花捕捉到嗡嗡声，从运行中的扫地机器人上跃下，喵喵叫着冲过去。
陆京聿从楼梯上下来，弯腰将小花捞起放在茶几上，点开通话键。
音乐声嘈杂，沈逍避开狂乱的人群，往二楼走：“出来喝酒。”
"咪~”
陆京聿倒了杯冰水，倚进沙发里，声音散漫：“不去，我要照顾崽崽。”
小花探着触须绕着手机转悠一圈，“咪咪~”
陆京聿右手手肘抵着沙发，补充道，“像你这种单身人士，不懂养崽的乐趣也很正常。”
“？？？”沈逍并未听到奶猫的声音，他一脸迷惑，“你哪来的崽，你不是刚结婚？！”
他上楼的脚步一顿，语气变得贱兮兮，“你猜我见着谁了？”
“这不是嫂……哎呀，不跟你说了。”
说完挂断了电话。
“咪？”
小花伸出肉垫拍了拍手机。
那头，沈逍刚上到二楼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背影，路过包厢时，打眼一瞥，都挺眼熟。
在隔壁包厢等了片刻，果不其然见到了言若。
沈逍：【[照片]】
沈逍：【叫你不来。】
陆京聿长指悬在手机上，停顿片刻，按下保存，【删了。】
沈逍：【狗东西，就一个背影。】
他就不该给这货通风报信。
陆京聿靠进沙发里，抬眼看天花板上的灯，一滴水从半湿的额发上滴落。
片刻后他半耷着眼尾顺了顺橘猫的毛：“她不要你，也不要我。”
“我们去接她回家好不好？”
第 29章 他很好
“我先回去了。”
言若放下杯子，她来酒吧之前不知道还有别人在，这群人还有下半场活动，她没兴趣参加。
温雪菲点头：“我送……”
“我送你。”裴溯从茶几上勾起车钥匙，站起身，没等她回答就先走了出去。
晚上九点，暮色黑沉，燕京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川流的车拖着红色尾灯远去，挟着燥热黏腻的风直往人身上扑。
言若站在路边，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勾到耳后，回头看他：“哥，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结婚，就不让我送了？”裴溯站在几步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回御景湾吗？”
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他又问，“为什么是他？”
“谁？”
言若见他视线落在自己的左手上，才意识到他在说谁，她轻声回，“因为他很好。”
陆京聿是个很好的人，才会包容并不好的她。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软欢喜。
裴溯的心口滞了一瞬。
她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是他不好。
厚重的云层遮住月色，路旁的樟树叶被风吹得窸窣作响，裴溯的影子半藏在树荫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如果那天，我没有让你从家里离开。”
被暖黄灯光浸润的黑眸微颤，“你会跟他结婚吗？”
言若仰起脸看他，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会的，哥哥。”
裴溯猛然僵住，恐慌闷疼拥在喉咙，半晌，喉结艰涩地滚了滚。
她垂下眼，继续道，“你知道我不喜欢那里，不喜欢言……”
“那我呢？”裴溯声音冷下来，面上却空落。
言若指尖颤了下，巨大的荒诞感漫上心头，她慢慢抬眼，轻声道：“原来你知道。”
她偏开头，视线定在路旁一颗碎石子上。
沉默片刻。
她说：“所以，你现在找我做什么？”
“你和他离婚，”裴溯目光移开，像是在自语，“我们和以前一样，公司的事不用你管，你不想见他们，以后就不见，我还是你……”
“哥，”言若打断他，平静开口，“你既然知道我喜欢过你，那就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
“何况，我已经结婚了，我不能也不会对不起陆京聿。”
她转身，远眺连绵的路灯，“哥，做人不能太贪心。”
裴溯僵在原地，黑长眸中影影绰绰，那道纤瘦的背影越走越远。
——
言若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
单肩包的带子在手上松松绕了两圈，双手提着落在身前，吧嗒吧嗒地打着膝盖。
路灯交织着月色从树梢穿过，在地上洒下细碎光影。
单手拎回包带，言若挑着几片光斑踩过。
她脑子里此刻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出来。
又走过一道路口，言若停下来，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几乎是在她下单的后一秒，页面显示已被丰田车主接单。
正垂着头百无聊赖地盯着手机地图上的距离显示[2.8KM——]，一道黄色的光线从侧面打来，言若下意识向另一侧偏头，左手挡在脸侧。
黑色的帕拉梅拉打着红色的转向灯在她面前停下。
她没多想，正要让开，就见车窗降下。
驾驶位，陆京聿右手松散地半搭在方向盘上，撩起眼皮看过来，语气散漫兴味：“恭喜这位老板，打车打到保时捷。”
言若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他，愣住，随即抿唇笑了：“不用客气，司机先生。”
车厢将燥热的空气隔绝在外，清爽的薄荷味钻入鼻腔，言若转头看他，霓虹光影不断从他发梢滑过。
额前碎发散散垂着，半遮住眉眼，清隽凌厉的侧颜多了几分温柔慵懒。发尾藏着潮湿水汽，这是刚刚沐浴完？
她关掉网约车违约金的扣款弹窗，找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话说出口，突然觉得不对，怎么问得像是他特意来接她一样。
准要被这人调侃，言若悄悄抬眼看他。
果不其然。
陆京聿转动方向盘，顺势看过来，态度一本正经：“小花想见你，它就告诉我你在这了。”
言若知道这人在胡说八道，瞪他一眼。
莫名被瞪的陆京聿收回视线，直视前面的路况，几秒后，他说：“好吧。”
红灯亮起，车速减缓，他偏过头，眼睛里带着笑，“是我想你。”
言若右手抓着车门内把手，额头抵住车窗向外看，车厢内冷气开得很足，玻璃窗浸润冰凉，又被额头熨得滚烫。
刚才那一瞬间，外面是高大的广告立牌，明亮的光线从玻璃窗引入，又被纳入黑暗。
他待在半明的光下，垂眼看过来时，她觉得自己是被他爱着的。
她想她大概是疯了。
后半程，两人无话。
“言诺诺。”
正往楼道里走的言若停下。
似漫不经心，又像在撩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小花想问你，你什么时候跟他一起回家？”
言若落荒而逃。
电梯在三楼停下。
门外没有灯，四周被黑暗浸没。
言若从包里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的那一瞬间，眉头蹙了蹙，她今天出门忘记反锁房门了吗？
进了门，按亮客厅里的灯。
习惯性地打开玄关处的柜子，想给小花喂猫粮。
视线猛然顿住，原本放着三袋猫粮的角落空空荡荡。
猫粮是前一天上午买的，她不可能记错。
拉着柜门的手颤了颤，她慢慢合上柜门转过身。
一股毛骨悚然之感在周身竖起。
眼神一一扫过不大的客厅，屋子里的东西不多，墙边柜子上的书很整齐，但旁边的抽屉开着。
除此之外，客厅里看不出什么异样。
目光落在那道紧闭的卧室门上，她屏住呼吸缓缓后退，双手背在身后去找门把手。
卧室的门，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关。
双手接触到门把手的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卧室里的一丝响动。
房间里有人。
心跳声在耳畔炸开，她拧开门把手，本能地放轻脚步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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