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为侧妃,不过是因户部尚书之女早过门,若将来景临策真登基,这中宫之位还得是许氏的。这些人各自筹谋,皇帝不是不知道,只是放任了这么些年,局势早就脱离了他的控制。临了,心底倏然生出一丝愧疚,觉得对不起祖宗。于是,他便将振兴景氏基业的重担压到景如璋身上。景弘渊沉默,心中思绪翻涌,良久,才用气音吐出一句。“留他一条性命即可。”……太子妃陪着皇后一起侍疾,无奈她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待了两日,晕在了皇后跟前,皇后叫了步辇将她送回常宁殿。
沈玥瑶倒抽一口凉气,良久没有说话,在人权至上的环境下成长的她,无法不对这种草菅人命的事产生愤怒。
她将目光投在地板上,倏然想起景如璋那句‘死有余辜’。
或许他什么都知道,甚至她都怀疑他知道是黎凝动的手,所以才没有深究。
沈玥瑶看着她道:“既然仇报了,这件事情便过去了,可是......你还欠我的。”
“记得,我说过可以救你一命。我看你跟那个温雪姝有过节,要不......我替你杀了她。”
沈玥瑶被她这话吓得一愣一愣的,刚才还以为她是个侠义之人,心下生了几分佩服,这神仙怎么能开口就是杀人呢?
她说的一本正经,仿佛只要沈玥瑶点头,她就真能杀了温雪姝似的。
沈玥瑶连忙摆手:“......不、不用。”
将她弄的半死都被凌迟了,真要杀了她,估计会被剁碎了喂狗。
沈玥瑶不放心的看了她两眼,嘱咐道。
“离她远点就成。”
黎凝看她一脸怂样,便不再勉强,起身欲走,倏然想到了什么,驻足提醒了一句。
“我看杨璃似乎并不喜欢你,她可不是什么善茬。”
这黎凝看看似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还是有观察力的。
沈玥瑶只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春末的风裹了点初夏的燥意,吹的池面微波轻漾,草木沙沙作响。
圣上病重,急召太子殿下回京,景如璋连东宫都没来的及回,直奔沁心殿。
皇帝面容枯槁,用力咳了两声,喷出一口血,吓得皇后直流眼泪。
景如璋赶到沁心殿时,见景临策跪在殿外,他淡淡凝了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皇帝将他唤到身边,禀退了左右,沙哑道。
“他还跪在外面?”
景如璋嗯了一声。
“哎,你去豫州查的如何?”
“豫州节度使刘重确有异动,暗地里招兵买马,还将嫡女送进了六弟府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皇帝听完又是一阵咳嗽,他算不得一代明君,这也是他这两日才对自己做出的总结。
景弘渊登基之时,天下太平,海清河晏。
他平生酷爱作画,对朝政之事,多有懈怠。久而久之,皇权分散。
朝中文官逐渐形成三派势力,宋太师自是支撑正统太子,冷丞相中立,许御史则支撑六王爷萧临策,甚至将嫡女许了他做侧妃。
许氏为侧妃,不过是因户部尚书之女早过门,若将来景临策真登基,这中宫之位还得是许氏的。
这些人各自筹谋,皇帝不是不知道,只是放任了这么些年,局势早就脱离了他的控制。
临了,心底倏然生出一丝愧疚,觉得对不起祖宗。
于是,他便将振兴景氏基业的重担压到景如璋身上。
景弘渊沉默,心中思绪翻涌,良久,才用气音吐出一句。
“留他一条性命即可。”
……
太子妃陪着皇后一起侍疾,无奈她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待了两日,晕在了皇后跟前,皇后叫了步辇将她送回常宁殿。
沈玥瑶倒是落得清闲,连去常宁殿请安都省了。
柳风院的日子清净又闲适,她躺在美人靠上,享受着宫里的养老生活。
无聊之际,她寻了几幅王铭的字来临摹,端着一副大师的高深模样,一笔一划,极尽用力。
奈何她在这方面天赋实在有限,上好的貂毫笔都写秃了三根,也没见长进多少。
偏她又生出了点执念,跟这字杠上了。
锦儿只是摇头,不明白主子为何跟笔有如此深仇。
劝了她了她两回,说她又当书法大家,能看就行。
沈玥瑶一想起景如璋说她字丑的那个嫌弃样儿,就让她窝火。
她呲了一声,又提着笔继续埋头苦练。
秋菊心事重重的走了进来,锦儿看她不大顺眼,想到沈玥瑶说过不让为难她。
这次没动手,只冲她翻了个白眼。
秋菊低下头去,微微欠了欠身。
“见过主子。”
沈玥瑶抬头见她眉间拧成疙瘩,脸上写着‘重要事件’,便知她有话要说。
她搁下笔,扫了一眼屋里伺候的夏夜和冬雪,正色道了声。
“都退下吧。”
夏夜和冬雪掌好灯,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有什么话,就说吧。”
秋菊神色凝重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绸帕子裹着的神秘物体,放到沈玥瑶跟前的书案上。
沈玥瑶看了她一眼,将绸帕打开一看,里头裹着一包药。
她拿过来放到鼻端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涩味,有点呛鼻,她皱了皱眉,问道。
“这是什么?”
“这是今日芝玉交给奴婢的,说让奴婢每日在您的饭菜里放一点。”
沈玥瑶还来不及惊讶,锦儿先行破防,
咒骂:“这些个黑心肝烂肠子的,想用毒来害咱们。主子,咱们可不能忍了,咱也去寻些毒药,最毒的那种,叫她们尝尝肠穿肚烂的滋味。”
“……”
沈玥瑶轻轻摇头,凝着手里的药片刻,递给锦儿,郑重道。
“此事不要声张,你去找个没什么根基的太医,使点使点银子查一下这是什么药。”
锦儿接过,看到主子如此有章法的处理此事,方觉自己刚才冲动了。
不由低下头,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沈玥瑶看了tຊ她一会,再次嘱咐。
“切记,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对于此事,沈玥瑶颇觉得隐隐有些奇怪。
她自认为跟杨璃的确不算合得来,可她既不得宠,又跟杨璃没有直接利益冲突。
她为何要害自己?
而且太子妃明确警告过,此时,东宫不能出任何纰漏。
就算她不将太子妃的话放在眼里,也该顾虑一下后果。
究竟是何事逼的杨璃失了理智,非要置她于死地。
她冥思苦想一阵,将这段日子所有能跟杨璃挂钩的事都在脑子过了一遍。
小承安当着杨璃的面说她比杨璃好看,那时候杨璃的眼神是想杀人的。
可也不过是女人的虚荣心作祟,杨璃是骄纵,不是没脑子。
绝不会因为小孩儿的戏言,就要杀人。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对于想不通的事,她决定先放在一边。
她又提起笔,继续同练字杠上。
“秋菊,切记,一切如常,你且去吧。”
秋菊见她神色如常,不禁感叹,这位主子好定力,别人都给她下毒了,她还有心思练字。
此番沉着冷静非常人所能比,看来是个成大事的。
嗯……用力过猛,貂毫又掉了几根。
沐浴后,沈玥瑶青丝柔软垂在腰间,眼看时辰尚早,她以前可是夜猫子。
这里找不到可以消遣的娱乐,于是便去梨木书架上翻了一本《庄子》。
躺在美人靠上,随意翻开一页来读。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这篇《逍遥游》她曾在课本里读过,只是还没来得及与庄子做深度思想交流,就梦到了蝴蝶。
当时她觉得自己有病,一读书就犯困。这毛病一直跟着她到现在。
她懒懒将莲白的指尖放在柔唇上打了个哈欠,读着读着就将书盖在脸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倏然有人将书从她脸上取了下来,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她秀眉微蹙。
“太亮了,灭两盏灯去。”
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倦意的娇懒,听的人发酥。
“你倒是清闲。”
一道清冷低醇的声音落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