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谨言垂下眼,掩住眸中情绪。“忽然想起上次罗表兄向我讨要一根竹笛,正好我前几日新做了一根,给他送过来。”穆敬业视线扫过桌上那支竹笛。发现穆谨言的时候,这根竹笛确实在他身旁,应该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他没说谎。即便知道儿子不知情,穆敬业神色仍半点没有松懈。他拍拍儿子胳膊,勉强扯了个笑:“没事,你好好养伤,爹去瞧瞧你祖母。”穆谨言盯着穆敬业背影出神,温氏忙道:“谨言,你身上还有伤,别想太多。”
麓闵官道,京都到岭南陆路必经之地。
马车在狭窄的官道上疾行,马蹄溅起滚滚烟尘。
官道上,石壁起伏处,蹲着身形健硕、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两人始终目视着马车疾行的方向。
矮个问高个:“统领,要让他们动手吗?”
“你确定太子在马车上?”
“是,咱们的人亲眼瞧见太子上车,驾车之人还是太子的亲信燕火,肯定不会有错。”
高个沉思半晌下决定,“再跟两日,让他们注意点,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放过,事关重大,出不得半点差池。”
“是。”
麓闵官道上百公里,行车至少三五日。
有的是机会动手。
何肃行事谨慎,人他们之前跟丢过几个时辰,他必须亲眼看到车上之人是太子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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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前几日在雪地里跪到半夜,昏过去才被人抬回澜翠院。
受了寒,连着好几日断断续续地发烧,今日醒来,烧终于退了,头也没有那么昏沉了。
她想起今日是岑氏的忌日,也就是说过了今日,穆霜吟就会离开相府。
以温氏对穆老夫人的了解,多次放下脸面好言相求,甚至还给了穆霜吟二十万两,到头来什么目的都没有达到,她怎么可能会让穆霜吟轻易离开。
温氏本想出来看看有没有热闹瞧,走到半路就听到下人说表少爷和大少爷受伤了。
还说什么伤在子孙袋,估计是废了。
温氏腿一软。
灵秀赶紧将人扶住:“夫人小心。”
温氏推开她的手,急急往碧落院赶,期间还撞倒好几个人。
刚进院子,几个丫鬟捧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她眼前经过。
温氏掐紧了自己手心才没晕过去。
“真的废了?没有半点治好的可能了?”
“外力撞击肿胀尚且能消,可那根针正好扎在子孙根最关键的经络上头,现今经络已经坏死,便绝无治好的可能。”
温氏刚进来就听到大夫这话,身体踉跄,这下是真的倒在了地上。
子孙根、废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儿子那么优秀,以后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可以成为废人!
“穆敬业!”温氏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里全是愤恨,扑在穆敬业身上又打又骂。
“谨言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我儿子怎么会这样,是谁伤的他,他是你儿子,为什么在相府会出这样的事情?啊,你告诉我!”
穆敬业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开些,正要让她别发疯,穆谨言醒了。
温氏立刻挣开穆敬业的手,扑到儿子身上。
她顾不得儿子受了伤,疯了一样捶打他,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谨言,你起来,你成了废人让娘怎么活,你告诉娘是谁伤的你,娘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我不信你就这么废了,一定还有办法治好,一定有……”
穆谨言刚醒过来,浑身都痛。
昨晚意识回笼,再听温氏说的话,穆谨言呼吸都有些困难。
“废人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废人?”
穆敬业看不下去了,他上前将温氏从穆谨言身上拉开。
“够了!你冷静一点,方才大夫说的不是谨言。”
“不是谨言?”温氏恢复些理智,她下意识要去查看儿子身上的伤。
穆谨言迅速扣住她的手,满目阴沉。
温氏反应过来,连忙替他拉好衣服,她也有些尴尬。
女大避父,儿大避母,即便是亲母子,也不能如此没有分寸。
是她急过头了。
“不是谨言,那是罗……”
在丈夫警告的视线下,温氏话没说完。
穆谨言察觉两人的古怪,他撑起上半身,丁顺连忙过来扶他,再往他后腰塞了个枕头。
“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了?”
穆敬业看着他,目带审视:“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穆谨言摇头:“我好像被人从背后打晕了,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穆敬业问他:“你怎么会在碧落院?”
穆谨言垂下眼,掩住眸中情绪。
“忽然想起上次罗表兄向我讨要一根竹笛,正好我前几日新做了一根,给他送过来。”
穆敬业视线扫过桌上那支竹笛。
发现穆谨言的时候,这根竹笛确实在他身旁,应该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他没说谎。
即便知道儿子不知情,穆敬业神色仍半点没有松懈。
他拍拍儿子胳膊,勉强扯了个笑:“没事,你好好养伤,爹去瞧瞧你祖母。”
穆谨言盯着穆敬业背影出神,温氏忙道:“谨言,你身上还有伤,别想太多。”
“娘,我累了,您先回去吧。”
温氏见他脸色确实疲惫,也不敢打扰他休息。
“好,那娘先回去,你好好休息,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穆谨言敷衍地点点头。
温氏嘱咐了丁顺几句话就走了。
她一走,穆谨言立刻叫了丁顺询问。
从丁顺口中得知罗成浩的惨状,穆谨言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温氏会那样疯疯癫癫。
温氏定以为他也跟罗成浩一样。
穆谨言后怕又庆幸。
庆幸他当时后退了。
更庆幸他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是说了一句提醒穆霜吟的话。
否则,他的下场恐怕会比罗成浩更惨。
穆敬业离开青竹院后,并没有立刻去看穆老夫人,而是去了雅霜院。
他想打听昨晚究竟是什么情况,到底是谁伤了罗成浩与穆谨言,穆霜吟又是否知道什么,奈何那些守卫一问三不知。
穆敬业转身往庭芳院去。
走至中途,红枝匆匆跑来说,老夫人嚷嚷着穆家香火断了,她没脸见穆家的列祖列宗,不想活了,要撞祠堂的柱子,底下人正拉着。
穆敬业加快脚步去了穆家宗祠。
“娘,您冷静一点,谨言没事,他没事,咱们穆家的香火也没断。”
穆老夫人动作顿住,待她冷静一些,穆敬业简单跟她说了情况。
穆老夫人双手合十,对着祖宗牌位念叨:“穆家列祖列宗保佑,菩萨保佑。”
“娘,谨言是没事,但是成浩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罗家那边恐怕难以交代。”
穆老夫人动作没变,眼睛也没睁开,念够了才停下来。
“都先出去吧。”
等人走了,穆老夫人看向儿子:“咱们穆家就谨言一根独苗,罗家儿子多,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这件事是成浩自己搞出来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