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嘉禾扶着墙,一跳一跳地进了自己房间,坐在床上,有些心烦意乱。手机“叮铃”响起,她伸手去拿,是江缜言打来的,她无来由地有些心虚,跳着将卧室门关上,才接通。“我前几天在国外出差,今天刚回来才知道桃墟村的事,怎么样,在那儿还好吗?”江缜言那边有些吵,是熟悉的城市车流声和喇叭声,这个点他恐怕被堵在路上,才有空闲来问候她这个被困的未婚妻的近况。董嘉禾声音比平常小一些,公事公办地回道,“挺好的,等过几天路修好,就回去了。”
晚上,夏夏和张秀兰也都回来了,董嘉禾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围在桌子旁边吃晚饭。
夏夏可能饿得不行,揪着张秀兰的袖子催促道:“妈妈,姐姐回来了,可以吃饭了吗?”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董嘉禾尽力地挤出一个微笑,“你们先吃吧,我不小心踩进水坑了,去处理一下。”
说完,她不再看众人的脸,低着头往屋里去。
几个人看见出去的时候白白净净的鞋子彻底被泥巴染成花色,张秀兰在后面扯着她标志性的大嗓门问道:“哎呀,没事儿,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洗一洗就行。”
董嘉禾摆摆手,回头,“张姐,你忙了一天,先吃饭吧,我自己处理就好。”
杨鸣谦放下手中的筷子,温声道:“你们先吃吧,我去看看。”,将本要起身的赵敏敏按了下去。
一点儿寻常事,确实不必兴师动众地问候。
董嘉禾进了堂屋,面无表情地在盆里倒了热水,坐在木椅子上脱了鞋。
鞋里积了大把泥沙,其中不少还粘在董嘉禾的脚上,白净的脚上被沙子磨得有些泛红,好几处还破了皮。
董嘉禾四处看了看,纸巾放在远处的高脚桌上,只好担起一条腿,站起来,一跳一跳的过去拿。
杨鸣谦进来的时候,她才刚刚蹦出了几步。
他淡淡地问,“你要拿什么?”
董嘉禾没搭理他,继续一蹦一蹦地往前去。
杨鸣谦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回拽,“你坐这儿,我去拿。”
明明刚才还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偏偏杨鸣谦拉得这一下,激起了她全部的逆反心。
她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不用,你去吃饭吧。”
杨鸣谦有些奇怪,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个下午,就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他只好伸手一揽,就着惯性,将人摁回了椅子上。
董嘉禾没好气的说:“你干嘛!”
他没理她,蹲下身,一只手捏住她的小腿,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到桌子上了拿纸巾,放在盆里浸了热水,将她脚上的泥沙擦掉。
被雪水浸湿的冰冷的脚掌在男人手心滚烫的温度里回暖,董嘉禾似乎被烫着了,作势就要收回,却被他死死拽住。
“别乱动。”
董嘉禾正在气头上,“杨总,你这样抓着我的脚不放,我可以告你性骚扰。”
他抬头,挑了挑眉,嘴角勾了一下,“又不是没摸过。”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杨鸣谦,你有病吧。”
院子里的隔音并不好,他们还能听见外面一桌子人的说话声,董嘉禾瞪大了眼睛,重逢后第一次喊了他的全名。
杨鸣谦淡淡嘲讽道:“难为你了,还记得我叫什么。”,他将脚上的沙子擦掉七七八八,伸手试了试水温,将董嘉禾的脚放进了热水盆里。
“不用你管,我自己来。”
冰冷的脚接触到热水,有些刺痛,脚上的知觉慢慢恢复,指缝间细小的伤口也开始有些隐隐作痛。
董嘉禾正一肚子火没处发,杨鸣谦就送上门来。
他将桌上的纸拿过来,擦了擦手,没被激起一点儿情绪来,“你泡一会儿,我去拿碘酒。”,转身出了门。
将董嘉禾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同时被堵回去的,还有她憋了一路的委屈和气愤。
脚慢慢回暖,杨鸣谦没去太久,他拿起旁边的卫生纸,将董嘉禾脚上的水擦干,拿起棉签沾了碘酒,擦在她指缝的伤口处。
男人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不可分说的强硬姿态,沾着碘酒的棉签擦过伤口处,凉凉的,他动作很轻,擦过脚底的时候有些痒,董嘉禾不自觉地向后缩。
他没抬头,只淡淡说:“别动。”
董嘉禾说:“我自己来。”
杨鸣谦没理会她,将不多的几处小伤口擦了碘酒,弯腰收拾东西,“好了,你带的袜子还有吗?”
“有。”
董嘉禾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她的袜子向来是一次性的,车上的几双已经基本没剩下了。但杨鸣谦今天脾气好的让她有点恍惚,她怕自己说了没有,他又会有其他举动。
在桃墟村重逢的那天以前,她没想过再见他,如今,也没打算再被牵扯进过去的关系里。他们已经分手五年了,哪怕是一场地震海啸也早该平复了。
“鞋呢?”
董嘉禾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她将脚收回来,脸上神色淡淡的,看起来有些不通情理,“杨鸣谦,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拿着棉签的动作顿了一下,董嘉禾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身上的气息却像是昨天晚上,盛着漫天风雨裹挟而来的寒意,显得有些冰冷,有些难以靠近。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牵动了一瞬,转而又归于沉寂。
“我知道。”
他扔掉手上的棉签,将碘酒收起来,将那一盆掺了泥沙的污水端出去,没再进来。
董嘉禾扶着墙,一跳一跳地进了自己房间,坐在床上,有些心烦意乱。
手机“叮铃”响起,她伸手去拿,是江缜言打来的,她无来由地有些心虚,跳着将卧室门关上,才接通。
“我前几天在国外出差,今天刚回来才知道桃墟村的事,怎么样,在那儿还好吗?”
江缜言那边有些吵,是熟悉的城市车流声和喇叭声,这个点他恐怕被堵在路上,才有空闲来问候她这个被困的未婚妻的近况。
董嘉禾声音比平常小一些,公事公办地回道,“挺好的,等过几天路修好,就回去了。”
董明安的秘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电话哪头又传来一阵铃响,江缜言只好说:“行,我还有事,那先这样。”
董嘉禾这边还未挂断,她听见那边已经接起了另一部工作电话。她无心窃听他的商业秘密,利落地摁断通话。
外面天色彻底暗下来,没开灯的屋子陷入了一片寂静。她靠在床头似乎快要睡着了,直到赵敏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进来。
“禾姐,你晚上没吃饭,阿婆专门给你下的面。”
接下来的两三天,尽管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董嘉禾却没和杨鸣谦打一个照面。夏夏的卧室俨然成了她的办公室,大部分时间,她都陷在各种各样的会议里。
偶尔出去,能看见杂物间那盏不甚明亮的灯一闪一闪的。
江缜言又打过一次电话来,董嘉禾在开会,无情挂断了,此后也再无消息。
外面的雪又下起来,不过这次下得不大,时间也不久,比之几天前的,着实是小巫见大巫。
刘长铭昨日就给他们打了电话,约在村委会一起讨论关于村史馆开工的事项,让他们吃完午饭就过去。
今天冯老太炒了一盘青菜,是自家院子里种的,还有一盘青椒炒腊肉。几个人围坐在堂屋的小木桌子上,一人一边。
杨鸣谦连着几日,每日除了去工地看看施工情况,然后就回来画图,改图,不得消停。短短两三日,下巴处已经泛起了一些不算显眼的淡青色胡茬。
一桌子人相对而坐,都没怎么说话。
等到杨鸣谦吃完,率先出门,董嘉禾才拉着冯老太问出了几日前就想问的问题。
“阿婆,咱们院子里怎么洗澡啊?”
董嘉禾有点儿忍不下去了。
冯老太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我们冬天不咋洗澡,你要洗的话我晚上给你烧桶热水。”
董嘉禾愣了一下,烧桶热水是指在桶里洗澡吗?像古装电视剧那样。
“没有,淋浴间吗?”
冯老太似乎有些为难,放下手里正在收的碗筷,想了想,“我们这边镇子上倒是有澡堂子,可现在路封了,也出不去啊。”
接着又好像想起什么,继续说:“要不你去村委会问问,他们那儿好像有淋浴间。”
董嘉禾放下心,拿着东西出了门,顺便还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偷偷装进包里。
杨鸣谦在门外没走,正和路过的一个骑着电动三轮的大爷聊着什么。
赵敏敏倒是跑得快,三两步跨了过去,“杨总,这位叔是去村委会吗?能不能把我们也捎上啊。主要是村子里没地方加油,禾姐那车太费tຊ油了。”
董嘉禾没料到这一茬,看着那辆简陋的电动三轮有点犹豫。
大爷滋着一口黄牙招呼,“小妮儿,上车,我顺路捎你们一程。”
赵敏敏喜笑颜开,乐呵呵地率先跳上了车,董嘉禾也跟着坐了上去。电动三轮不大,内里只有两侧两个长形坐垫,她自然和赵敏敏做到了一边。
杨鸣谦个高腿长,一上来几乎占满了车里不算宽裕的空间,坐到了对面。
“坐好喽,出发。”
大爷坐上驾驶座,手腕拧动,车子驶出了小院,朝着村委会去。
电动三轮不像汽车稳当,一路上随着地上的坑坑洼洼颠簸,门窗也“哐哐”地响,外面的风吹进来,发出“呼呼”的声音,董嘉禾觉得这车好像下一刻就会侧翻,紧张地握紧身下的坐垫,另一只手抓着赵敏敏不放。
尽管如此,她的身体还是随着车子左右摇摆。
赵敏敏大声安慰道:“禾姐,没事儿,这车我以前回老家经常坐,很安全的。”
董嘉禾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左右晃动,杨鸣谦坐在对面却稳如泰山。
等他们好不容易坐到村委会的大门口,董嘉禾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郑平安看见他们远远地就迎上来,“小董总,杨总,你们来了。刘主任在办公室等你们呐,你们先进去,我拿个电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