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挺应着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厅门口,将红包递给廖凯旋,简要解释了原因,表达了歉意,也献上衷心的祝福。新郎新娘倒是善解人意,端人家碗受人家管嘛。廖凯旋说,回头专门摆个场,补上这杯喜酒,云云。谁也不曾留意,就在这个当口,几个人带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慌里慌张溜出酒店的后门,迅速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中。酒店对面是一幢二层小楼。楼上的一个房间里,一位中年人站在窗帘后,目睹这一切,眉头紧蹙,摘下望远镜,心里骂道“娘的,从哪儿冒出来个混蛋”。他叹了口气,手持报话机,低声下令:
人的欲望,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上午十点半,简挺很不爽。
他刚从派出所里回到火电小区的出租房,想换身便服,去古阳大酒店,参加朋友廖凯旋的婚礼。
可刚刚进屋,又接到所里的电话。所里说,顾所长通知,让全体干警立即赶到夹马营。
顾所长叫顾谦,是二马路派出所长,简挺的顶头上司。
夹马营是个居民小区,属于古河区二马路所辖区。电话里说,那里正在拆除违章建筑,有一群老头老太太,从大早上围着施工机械,眼看一晌就要过去了,拆除违建毫无进展不说,两个老人还躺地撒泼,寻死觅活。无奈之下,城管部门报了警。
顾谦并不想接这个活。警民关系本来就很敏感。老年人往那里一坐,简直就是豆腐落进灰堆里,吹也吹不得,打也打不得,这轻重不好拿捏。
城管局也真是扯淡。既然办事处和社区思想工作还没做通,为啥要强行拆除呢?屎拉了一半,让派出所来擦屁股?派出所是万金油?
可是,顾谦又不能硬顶。区里的电话催命鬼似的,他的手机都快要被打爆了。没办法,先把人拉上去再说吧。出现场能否派上用场是一回事,这是能力问题;可出不出现场是另一回事,这是态度问题。犹豫再三,他这才不得不发出全体集结的指令。
挂了电话,简挺嘟囔道:“真是怕鬼来鬼。”
本来,中午他是要去参加一场婚宴的。
新郎廖凯旋,是他的老乡,也是高中同学。上个月,廖凯旋还想请简挺当他的伴郎,但他推辞了。原因很简单。简挺说,我一个小警察,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星期六保证不休息,星期天休息不保证,脏活累活说来就来,若是典礼进行到一半,接到个出警的任务,你说我是走还是不走?
廖凯旋倒是没再坚持,说,到了结婚当天,你说啥也得来给我撑个场面啊,真要遇到几个闹房难缠的,你来给我镇镇台。
简挺笑笑说,还用我震台?你三拳两脚不拿下了?
廖凯旋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啊,当天我是新郎官,怎么好意思动手呢?
----小时候在老家,廖凯旋和简挺都跟着爷爷简斌练过武术。
俩人开过玩笑,简挺说,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是要来捧场的。我要是不来,你能原谅,人家静静未必能饶过我。毕竟,结婚是人生大事,我怎么能缺席呢。
静静,叫温静怡,廖凯旋的未婚妻,古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私下里廖凯旋叫着坐过几次,算是熟络了。
真是一语成谶!
胡思乱想之际,简挺的电话响了,一看是师父马又腾。
“简挺,你在哪儿呢?接没接到通知?”
“接到了,师父,好事儿所里怎么能忘了我?我在去所里的路上,两分钟就能赶到。”简挺打趣道。
“噢,我在所里,等你啊。”
马又腾五十多岁,三年前,简挺来二马路所报到,所里指定由马又腾带他,成为他的师父。马又腾也仅仅比他早一个月到所里上班。简挺后来听说,老马之前曾是古河分局的副局长,因为一个案子从警官降成了普通警员,到了二马路所后,工作上怎么都提不起兴致,就等着退休回家享清福呢。
进了派出所,所里空空如也,门卫说大家都已出动了。简挺见师父在警车旁站着,赶紧跑过去,接过车钥匙。
俩人上了车,朝夹马营飞驰而去。
“开慢点儿,别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马又腾吩咐道。
“师父,我不是怕迟到嘛。”简挺放慢了车速。
“我们早到又有鸟用?我可告诉你,到了现场,你给我站得远远的,这种事,我们警察去,也就是个聋子耳朵,造个声势罢了。”
“哦……”
“简挺,你给我记住了,一群老头老太太,你千万别粘身,否则,他们往地上一躺,嘿嘿,让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嗯。”
简挺口上答应着,心里还想着廖凯旋婚礼的事儿,就欲说还休的样子:
“师父,跟你商量个事儿,咱能不能往古阳大酒店拐一下?”
“现在?”马又腾疑惑地转过脸。
“嗯。”
“干嘛呢?”
简挺就道出了原委,最后说:
“红包我早就准备好了,喜酒不喝,我总得把礼金行了吧?这结婚,也不能事后行礼啊。”
马又腾没吱声,心里在估摸着拐这一趟的时间。
见师父不言语,简挺心里发虚,又解释道:
“按说,我微信转账也行,可是人家这终身大事,一辈子也就这一次,还是想着见个面,省得日后落埋怨……”
“遛这个弯,估计至少也得二十分钟。行,你开快点吧。”
路上的车辆不少,简挺拉响警笛,在十字路口打了一把方向盘,朝古阳大酒店飞驰而去。
古阳大酒店坐落在闹市区,门口一道巨型彩虹门渲染着喜庆气氛。这个时候正是上人的点儿,门前车水马龙,门口熙熙攘攘。新郎廖凯旋神采奕奕,新娘温静怡光彩照人,一对新人站在大厅门口,恭迎着亲朋好友。
警车到了酒店,情急之下简挺居然还开着警笛,还是师父提了个醒,他才恍然关掉。的确,这与人家吉祥喜庆的场合太不和谐了。了解情况的,知道这是来贺喜的;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新郎新娘犯了什么案子,大喜的日子招来了警察。
“动作麻利点儿,别婆婆妈妈的。”马又腾往靠背上一躺,交代道。
“师父,我去打个照面就完事儿。”
简挺应着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厅门口,将红包递给廖凯旋,简要解释了原因,表达了歉意,也献上衷心的祝福。
新郎新娘倒是善解人意,端人家碗受人家管嘛。廖凯旋说,回头专门摆个场,补上这杯喜酒,云云。
谁也不曾留意,就在这个当口,几个人带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慌里慌张溜出酒店的后门,迅速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中。
酒店对面是一幢二层小楼。楼上的一个房间里,一位中年人站在窗帘后,目睹这一切,眉头紧蹙,摘下望远镜,心里骂道“娘的,从哪儿冒出来个混蛋”。他叹了口气,手持报话机,低声下令:
“鱼儿惊了,各组收队!”
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恨恨地对着报话机喊道:
“三组,三组,查查这辆车,看看是哪里来的搅屎棍!”
“三组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