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她讥讽过后,他心里却愈发荒芜。如果不是隋家,他的家庭不会支离破碎。她所有的讨好与补偿,只会让他生厌。不可否认,她对他很好。比亲姐姐对亲弟弟那种还要好。哪怕他厌恶抗拒。她会在他生日那天,小心翼翼地为他捧上蛋糕,然后笑容戛然而止于他将东西狠摔在地。她会关心他的成绩,之前也请过很多家教,但是全被他恶劣地赶走。她会在他发烧时,冒雨背着他上医院,守了彻夜,最后在他的讥诮里黯然神伤。直到有一天,她对他的好,被人分走了。
隋容安:……累了,毁灭吧。
她不敢松懈,因为穆松衍就站在那。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直至那个睡颜诡异的腾了一片绯红。
男人无声扯了唇,然后关了灯,开门离去。
等了好一会,隋容安才在黑暗中深呼一口气。
摸回手机,看着刚才程周竞与穆松衍的通话记录,悲伤逆流成河。
隋容安是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但是唯独这一次,请神明护佑。
让程周竞今晚可以失眠。
让程周竞今晚一定要失眠。
让程周竞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失眠。
带着这样的期盼,这几天一直连轴转的隋容安,在酒精的麻痹下,终于累心又累脑的沉沉睡去。
只是她不知道,夜半时分,她的房门被再次打开。
一点微弱的床头灯,将女人的宁静睡颜映照。
已经换回一身黑色丝绸睡衣的高大男人,立在她床边,任眼中的晦暗侵袭铺展。
他的目光向下,随后一顿。
女人微敞开的领口,处于一对锁骨中间偏下的小黑痣羞然显现,冲击无声且巨大。
他深沉的眸底,已凝聚着不可测的暗流。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一笑,看着她呼吸浅浅吐气如兰。
胭脂粉面,冷玉暗香,散乱的青丝,在细腻雪肤下铺就成写意的水墨画。
他呼吸愈沉,为这一刻活色生香的实时美人图。
想私藏,亦想占有。
女子香夹杂着酒味,缠绕在他鼻尖,似有一丝痒从那直窜心尖,所过燎原。
视之所及,肤之所触,息之所闻。
瞬间卷聚成晦涩不可言明的欲。
汹涌,澎湃,以决堤之势。
穆松衍捻了捻指腹,心随意动地抚上那绯艳的唇,轻`摩,捻`抹。
比他想像的还要柔软。
掌中之物,似可任君采撷。
黑夜包容了禁忌,也允许褪去伪装。
穆松衍眼中的深色夺人心魄,定定视着。
垂眸的间刻,他终是低头吻上了那瓣娇软。
心之所图,势不可挡。
缱绻,流连,缠绵,沉溺。
时光轻淌,室内安然,惟喘息绵沉。
橘黄壁灯昏昏暗暗,将那俯身纠缠的昂藏身影,旖旎地映在墙上。
帘幕未合,随风舞涌。
窗外星夜唯美,清风明月,静静注视着这场不可告人的独角之欢。
暗夜的包庇下,有人清醒沉沦,有人深陷绮梦。
云锦苑,卧房。
灯光已暗,月光蒙昧。
床上的少年,正陷于一场羞于表露的瑰色梦境。
南方的夏夜,带着潮湿与闷热。
凌乱在单薄被单下的昂藏身躯,似乎落入一场规避不了的追捕。
深蓝的冰丝被面凌皱,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压在上面紧紧攥着。
深暗色调上的一抹白,对撞出突兀的惊艳。
睡梦中的人无意识蹙着眉,弓绷着身子。
在一声声压抑的低喘里,手下因不断用力而绷起明显的血管筋脉。
青筋纵横交错,却乱不过另一个维度的靡乱。
那个熟悉的清冷的声音,却在梦里染了一丝娇媚的惊喜。
“啊?你耳垂上有一粒小软骨,真、好、玩。”
黑夜中,他突然像是失重般一个震颤,紧闭的眸眼倏然睁开。
眼尾带着微湿的潮红,眼中是恍惚不知虚实的混沌。
眼中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在片刻之后,粗重的呼吸终于平复下来。
静谧的空气中,隐隐约约又缠绕上了别的一丝气味。
程周竞坐在床上,脸色比黑夜更沉,耳朵却烧得几乎滴血。
“艹——”
十分钟后,房间灯光亮起,卫生间里响起了洗衣机工作的声音。
程周竞没有着急换新床单,突来的烦躁让他彻底没了睡意。
凌晨时分,他洗了个冷水澡,换了一身背心短裤。
任发未干,他推门走上阳台。
浑身燥热的他,需要吹吹风冷静一下。
栏杆前,程周竞把玩着手中的一根烟,有些心绪不宁。
拇、食二指摩着烟身,他用烟尾在栏杆上敲了敲,从头竖着往下一捋,然后又将烟身倒转。
就这么重复地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的摸捋。
黑暗里,高耸的高楼仍缀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更显寥落。
他又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那通电话。
差点忘了,隋容安还有一个男朋友。
她从没跟他交代过这件事,程周竞也是巧合知道的。
当时的他,并不在意。
他跟隋容安的关系,其实一直很紧张。
因为双方长辈的事,他一直恨着她,她当然也知道。
只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在他没有任何依靠的时候,毅然把他接回了家。
从此,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没有亲缘关系的“姐姐”。
哪怕他从来没承认过。
如果不是仇恨,他们之间本没有任何交集。
他对她恶语相向,他极尽一切挑衅与恶意。
她全部照单全收,然后,继续用沉默包容着他。
无怨无悔这四字用在她身上,程周竞觉得有种荒诞的可笑。
可对她讥讽过后,他心里却愈发荒芜。
如果不是隋家,他的家庭不会支离破碎。
她所有的讨好与补偿,只会让他生厌。
不可否认,她对他很好。
比亲姐姐对亲弟弟那种还要好。
哪怕他厌恶抗拒。
她会在他生日那天,小心翼翼地为他捧上蛋糕,然后笑容戛然而止于他将东西狠摔在地。
她会关心他的成绩,之前也请过很多家教,但是全被他恶劣地赶走。
她会在他发烧时,冒雨背着他上医院,守了彻夜,最后在他的讥诮里黯然神伤。
直到有一天,她对他的好,被人分走了。
那天,他无意听到了她和她经纪人的谈话。
“隋容安,你现在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作贱自己,值得吗?”
“穆少那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你?别痴人说梦了!”
原来,隋容安在那段时间,一直在倒追一个豪门公子哥。
名字叫什么,他根本没在意。
她经纪人对于她的追求很是不满,她被发现后被狠狠骂了一顿,资源一下下降。
那段时间,她过得有点难。
但在他的支出上,她从来没短过他。
他不会感激的,相反,连他都觉得,隋容安想钱想疯了。
他甚至更阴暗的猜测,她进入演艺圈,可能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可以实现跨阶层的捷径。
那个人不堪,他的女儿也一样不堪。
他一直这么提醒自己的。
可是,今天和那个男人通话后,程周竞说不清为什么,心里有种难以排解的气闷。
他说他是她的男朋友。
他说她会留在他那里过夜。
那一刻,程周竞明显感觉自己有瞬间的暴怒,可是下一刻他又仓惶挂了电话。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抚上左耳垂尖。
那里,的确有一个芝麻粒大的小软骨。
捏了片刻,他触电般回过神来,动作一僵。
手中的烟,早已被拦腰碾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