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秦峥逼近她,居高临下语带压迫:“你是想讨好姜容鹤,好让姜家提携你的父兄吗?”裴璎摇了摇头,眼中再度盈满了泪水:“嫔妾只是不想死。”这句话说完,泪水从她的眼眶流出,滴落到秦峥的手上,秦峥仿佛被烫伤了一般,霎时间松开了手。泪水接连不断地往外涌,裴璎却不擦,只哽咽着道:“嫔妾家里隔了两条巷子,有一家小商户,家里做酒楼生意。他家女儿出落得好看,因此被庆州总兵一个姨娘的兄弟看中,要讨了去做妾室。那姑娘不从,她家里也不愿意。您知道最后结果如何吗?”
裴璎这副暗自思索的模样,看在秦峥的眼中,让他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怒火,腾得一下再度冒了出来。
又是这样。
当年的阿璇,眼睛里只看得见他的兄长,他做了再多、待她再用心,在她眼中也只是兄长的弟弟。
如今的锦美人,装出一副对他依赖眷恋的模样,心里却藏着皇后的幼弟。那小子有什么好?锦美人亲手编了同心结给那小子,却连针线都懒得给自个儿做,只随口扯个谎来欺骗自己。
想到这儿,秦峥捏住她纤细的手腕,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喷薄而出的岩浆一般:
“朕在问你,这是何物?”
裴璎轻轻“嘶”了一声:
“这不是嫔妾做的。”
“呵——”秦峥怒极反笑:“不是你做的?需要朕提醒你,此物是在何处发现的吗?”
裴璎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
“是在庆州军都尉姜容鹤姜小将军身边发现的,嫔妾说的可对?”
见她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一丝羞愧之意都无,秦峥手上下意识地用力:
“姜小将军,叫得可真亲昵啊,这东西,你敢说不是你送给他的?”
裴璎不知道“姜小将军”这几个字有什么亲昵之处,她忍着手腕上的痛意,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声“狗皇帝”,嘴上只道:
“是姜小将军从嫔妾这讨来的,不是嫔妾送给他的,也不是嫔妾自己做的。”
“他向你讨要,你就给他?”
听了她的解释,秦峥的怒气毫无减退的意思。
裴璎也不示弱,梗着脖子看他:
“那陛下想要嫔妾怎么做呢?
姜小将军是皇后的亲弟弟,尚书左仆射的幼子,庆州总兵的亲外甥,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就得了从四品的武职。
嫔妾的父亲,在军中二十余年,立下大大小小的功劳,也不过是个五品守备。
嫔妾的兄长,从军八年,无数次浴血奋战、死里逃生,也不过是个六品百户。”
“所以呢?”秦峥逼近她,居高临下语带压迫:“你是想讨好姜容鹤,好让姜家提携你的父兄吗?”
裴璎摇了摇头,眼中再度盈满了泪水:
“嫔妾只是不想死。”
这句话说完,泪水从她的眼眶流出,滴落到秦峥的手上,秦峥仿佛被烫伤了一般,霎时间松开了手。
泪水接连不断地往外涌,裴璎却不擦,只哽咽着道:
“嫔妾家里隔了两条巷子,有一家小商户,家里做酒楼生意。
他家女儿出落得好看,因此被庆州总兵一个姨娘的兄弟看中,要讨了去做妾室。
那姑娘不从,她家里也不愿意。您知道最后结果如何吗?”
“结果如何?”
“那姑娘直接被掳走了。她父亲去庆州衙门告状,被打了出去。当晚,她家起了一场大火,一家子都被烧死了。
庆州总兵一个姨娘的兄弟都敢如此,更何况他的亲外甥呢?
陛下,能好好儿地活着,谁想一家子被烧死呢?”
这话说完,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秦峥想起了庆州那边儿递回来的消息。
他当初派了两拨人去庆州,一波去查裴家,另一波则是查庆州军和整个庆州官场。
甘泉宫里的御案上头,堆满了庆州总兵的罪状——贪墨军粮、戕害有功将士、提拔亲信、打压异己、和庆州刺史勾结狼狈为奸。
一条条一件件,都足以让他官爵尽数被削,不说全家赴死,至少也是个流放的结局。
与这些相比,纵容妾室的兄弟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不过是小事一桩,甚至不值当放到密折之中,呈到他的面前。
若这些罪状是在别的总兵身上,他早就下了旨意将人捉拿进京。
偏偏是庆州。
庆州是大周的边城,与夷族接壤。若是他贸然下了旨意,庆州总兵不肯束手就擒,反而带着手底下的将士作乱,届时边关动荡,一个不小心让夷族抓住机会打进中原,那可就当真酿成大祸了。
是以拿下庆州总兵的事,他不得不徐徐图之。
以庆州总兵的跋扈,裴璎不得不对姜容鹤虚与委蛇,他也不是不能体谅。
只是,到底还是心有芥蒂。
秦峥冷声道:
“据朕所知,你与姜容鹤在庆州同进同出,若不是承恩侯夫人棒打鸳鸯,不愿将你聘做姜容鹤的妻子,你如今已经是姜裴氏了。”
裴璎点点头:
“您说的没错。姜小将军青春年少,又生得俊朗。他要娶我做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不是妾室,即便我对他毫无男女之情,又为何要拒绝呢?”
秦峥哼了一声:
“那你尽管去嫁你的小将军好了,又何必入宫?”
裴璎道:
“嫔妾一开始没想到要入宫的。承恩侯夫人看不上嫔妾,却偏偏要纳嫔妾为姜小将军的妾室。承恩侯府派来的嬷嬷说,嫔妾若是敢拒绝,就想想父兄的性命和前程。
嫔妾原本就要从了,父母生我养我,恩深似海,我如何能为着自己的一己之身让一家子陷入死地?
许是上天垂怜,恰在此时,传来了您要选秀的消息。只要嫔妾入了宫,这就是嫔妾一家子的生路。”
秦峥声音低沉:
“你如今对朕,就像是当初对姜容鹤一般,不得不从?”
裴璎“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陛下,姜小将军如何配与您相提并论?”
秦峥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后头的话。
裴璎继续道:
“一开始入宫时,嫔妾的确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这偌大的宫廷,就是嫔妾一家子的避风港。
可是,可是后来在玲珑池畔遇到陛下,嫔妾忽然就明白过来何谓‘一见秦郎误终身’了。”
“这么说,你是冲着朕这副好皮囊来的?”秦峥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姜家那小子的皮囊不好看吗?”
裴璎歪了歪头:
“陛下,您当真认认真真看过自己的脸吗?姜小将军与您相比,如同萤火妄图与皓月争辉。”
只是谁是萤火,谁是皓月,唯有裴璎自个儿心底里清楚明白。
姜容鹤纵有千般不是,少年的感情真挚,一颗心恨不得剖出来给她。
眼前这位天子,打着一往情深的幌子,实则不过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他若大大方方地将白月光直接夺入宫中,她还能赞他一句坦荡。
他若为了白月光将后宫空置、悬后位以待,她还能赞他一句深情。
偏偏他既要且要,令人恶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