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她居然已经拿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解决方案。“玉兔的元素必须保留,因为水月是月,玉兔是在扣这个设定,”她一边说,一边把画在水月肩头的兔子圈给他看,“可以拿掉配饰,改成一个待机动作,水月停下的时候,会用法术生成兔子跟宠,几秒后消失。”她且说且画:“水中月,镜中花,皆为虚妄,跟宠是幻象,凭空出现,再到消失,也是对这个设定的影射,完全可以留给读者去发掘。”江俊星不说话了,盯着她的屏幕认真地看了好一会,终于点头:“我看行。”
谷啸泉心中大骂一声“卧槽”。
在他面前,顾参商向来听话,搞得他都快忘了,这厮实际上大大地狡猾,大学社团活动玩狼人杀鲜有败绩,数得上来输的几次,都是因为翟天宝在场……
等等,翟天宝!
直到这时,谷啸泉才猛然反应过来,在顾参商精准的误导下,他差点忽略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你等会,”他脸色又是一变,“咱说好的不跟云想掺和在一起,你怎么把翟天宝弄过来了?”
顾参商闻音知意,立马堵上了他的话头:“这可不怪我,是竹子起的头。”
听听这口气,活脱脱是集体去网吧包宿被辅导员逮了现行当场甩锅的大学生。
谷啸泉都让他气笑了:“兔崽子,搁这玩三十六计呢?真够遛的tຊ,暗度陈仓啊你,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还真没,确实也不得已了,”顾参商这才流露一丝惭愧,“上周末才改完剧情,留的时间不多,竹子早就说了要加人手,正好翟天宝出活快又合他心意,再者你也看到了,云想除了她,没一个省油的灯……”
这话一点不假,谷啸泉也是无奈地笑着,不停摇头:“竹子也真够惨的,总摊上些破事。前天我还见他又跟江俊星掐了一场。”
“江俊星又骂他瞎画了?”顾参商不由好奇。
谷啸泉“噗嗤”一笑,叼起烟,口齿含混:“猜错了,这次喷的是项目管理管了个寂寞,把进度耽误了,不然竹子也不可能着急上火地找外援。”
话说到这份上,潜台词就是认可翟天宝来驻场了。顾参商总算松了口气。
但谷啸泉到底不放心,抽了两口烟,还是郑重地提醒道:“参商,能一能二不能三。只要翟天宝还是云想的人,她的事,我真建议你别再管了,管不过来的。”
顾参商点点头,无比乖巧:“嗯,听你的。”
·
翟天宝自然不知道她来驻场竟然还有这么一番波折。
拿到参天物华的临时工卡后,头一次,她终于可以不用时刻留意工作环境的变化,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作画中。
她有个毛病,一旦画得忘我,就浑然不觉周围发生了什么。
直到座椅被大力旋转到另一边,她才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身边那个笑得阳光灿烂的陌生男性。
“翟天宝是吧?”那人笑着,像拍她肩膀似的用力拍了拍她的座椅头枕,“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出于礼貌,翟天宝赶忙放下画笔站起身,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噗。”
听见陈墨竹的笑声,她循声望去,见此人正倚门而立,与她目光交错时,他立刻比了个手刀的手势,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就是替翟天宝向那人下战书了。
那人自然听见了陈墨竹的挑衅,却也不恼,反倒大马金刀地在翟天宝身边坐下,懒洋洋地指着她的电脑屏幕。
“水月的初稿是你画的?”他手枕在脑后,渐渐收起笑容,“我问你,画那些乱七八糟的配饰的时候,你管过建模的死活吗?”
来人正是负责水月角色建模的江俊星。
不过此时翟天宝尚不知他的来头,尽管他出言不逊,她也还是依着以往的作风,客气地回答:“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部分,不过既然是初稿,现在改肯定来得及。”
“嗨,天宝,甭跟他客气,他就一傻X,纯的!”陈墨竹在不远处冷笑着骂道。
好在江俊星没少跟他掐架,这种级别的辱骂,如春风过耳:左边进,右边出。
倒是翟天宝礼貌得让他无所适从——美术和建模天生仇深似海,难得没落着一句难听话,江俊星反而不自在。
为了维持嚣张跋扈的人设,他不得不板起脸,拿出建模组顶梁柱的威势:“别改了,重画吧,不然你那堆破烂没一个能做出来。”
这话说得有些不堪,翟天宝还没来得及反应,陈墨竹先不乐意了:“星仔,菜就多练。让人家画师迁就你,你配吗?”
江俊星“呵”地冷笑一声,干脆撇下翟天宝,跟陈墨竹杠上了:“来,你来给我解释解释,就这兔子,这尼玛能做?透视就是错的!”
他指着画中水月衣带间镶嵌的配饰,言之凿凿,不容辩驳。
但陈墨竹比他更狠:“蠢货,不懂欣赏!不行就承认,别逞强,我都替你臊得慌。”
被当面说“不行”,江俊星终于黑了脸,当即起身就要跟陈墨竹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
整个美术组早就见惯了他们互撕,见状非但没有人阻拦,反而个个都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场架秧子起哄:“竹子哥,要打就真打,别逼我看不起你!”
眼看战斗一触即发,忽然,众人听见一个坚定的声音。
“能改。”
是翟天宝。
江俊星下意识地一回头,不由一愣——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她居然已经拿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解决方案。
“玉兔的元素必须保留,因为水月是月,玉兔是在扣这个设定,”她一边说,一边把画在水月肩头的兔子圈给他看,“可以拿掉配饰,改成一个待机动作,水月停下的时候,会用法术生成兔子跟宠,几秒后消失。”
她且说且画:“水中月,镜中花,皆为虚妄,跟宠是幻象,凭空出现,再到消失,也是对这个设定的影射,完全可以留给读者去发掘。”
江俊星不说话了,盯着她的屏幕认真地看了好一会,终于点头:“我看行。”
建模组的顶梁柱,竟然对一个美术低头了!
这是美术组有史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
一时间,整个工区像炸锅般闹腾开,有喊牛逼的,有鼓掌的,更有人趁乱揶揄江俊星:“星仔啊星仔,你也有今天!”
一片喧闹中,就连江俊星都跟着笑了笑,唯独翟天宝,依旧是那副认真的神情。
“还有,”她的声音虽轻却格外坚定,“先前的透视,我没画错。这个配饰外侧是镂空的玉环,中间镶嵌兔子形状的扁形玉。原先我的设想是跳跃的兔子形状立体玉雕,会跟随人物行动做旋转,但陈墨竹说你们做不了,所以才做了扁平化处理。”
这下江俊星彻底笑不出来了。
一个刚跟组的外包,就敢质疑他的能力,入职至今,他还从来没被这么看不起过!
“你什么意思?”他似笑非笑地盯着翟天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