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松开妈妈的手往前跑几步,回头说:“我妈说的是实话。”然后往屋里跑,“爸爸,小吴说你什么德行。”吴清莲下意识问:“谁是小吴?”走在她另一侧的两个军嫂双双翻白眼。吴清莲陡然反应过来:“兔崽子,给我过来!”兔崽子没过来,小兔崽子也跟上去:“爸爸,小吴说哥哥是兔崽子。”吴清莲气得追上去,俩孩子没命似的往屋里跑,躲到周卫光身后。开玩笑啊,吴清莲可不好冲周卫光动手,停在堂屋门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俩孩子:“你俩给我出来!有本事别躲!”
叶知秋没跟异性同床共枕过。虽然她和周卫光各盖各的被子,各枕各的枕头,可四舍五入也差不多。
向周卫光提出结婚时,叶知秋有想到过这一天,毕竟她又不是六根清净的菩萨。
叶知秋犹豫片刻就同意了。
周卫光迟疑了,没想到叶知秋这么好说话。
“怎么了?”叶知秋问。
周卫光陡然想起两人的婚姻还是叶知秋提议的,叶知秋比他勇敢:“我在想怎么过去。”胡扯一句,下床把被子调个头。
叶知秋不敢信:“刚躺下被子这头就臭了?”
周卫光后悔多此一举,叶知秋把他想成什么了:“没那么夸张,就是别扭。”
“平时也没这么讲究啊。”叶知秋把他从头到脚好一番打量。
周卫光:“我邋遢过?”
叶知秋仔细想想,好像没有。
每天训练结束他都会洗澡。这事还是那天捡柴回来的路上顾常宁说的,说她爱人陈tຊ建业懒得叫人心疼,哪像周卫光在部队洗了澡顺手把衣服洗了鞋刷了才回家。
叶知秋不清楚她是嘴上嫌弃陈政委还是真嫌他邋遢,因为有个魏春花在前,她自己可以嫌弃儿媳妇,别人不行。叶知秋就说偶尔一次。更多时候到家才洗澡。
顾常宁问是不是一到家就洗,叶知秋下意识点头,不待她解释,顾常宁就说她听陈建业说的,陈建业没少嫌周卫光是个少爷兵瞎讲究。
“忘了。”眼看他得意的嘴角AK都压不住,叶知秋说完就躺下。
周卫光笑出声。
叶知秋伸手朝他身上招呼,周卫光条件反射拽住她的胳膊,叶知秋本能挣扎,两床被子通了,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叶知秋僵住,周卫光以为她生气了,不由得凑近,“你——”
叶知秋直觉要出事,慌忙缩回手臂,然而忙中出错,被子被她掀开一半,春寒料峭的气温让叶知秋禁不住吸口气,周卫光下意识把手边的被子拽过去。
忽然两人停下。
昏黄的灯光朦朦胧胧如梦如幻,在这个静谧的夜晚,独自在外漂泊的孤帆情不自禁地驶向属于他的彼岸,孤独空寂的港湾终于被填满。
湿湿的海风透过门缝窗缝不讲道理地挤进室内,瘦弱的身躯不感到寒冷,不再不安惶恐。
夜,还很漫长。
翌日清晨,叶知秋睁开眼,朝自己脑门上一巴掌,美色误我!
周卫光拿下她的手臂,叶知秋还不习惯,身体本能僵了一下。周卫光比叶知秋自己还了解她,有心理准备,故作轻松地问:“后悔了?”一副“叶知秋也不过如此”的样子。
叶知秋朝他身上推一下:“少激我。起来!”
“早着呢。”部队也不是每天都有拉练任务,常规训练不用他盯着,不迟到就没事。
叶知秋挑眉:“所以呢?”
“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周卫光凑近,“是否露滴牡丹开?”
叶知秋刷一下拉开窗帘,室外天光令周卫光无所遁形,瞬间变成克己复礼的周团长。只见周团长掀开被子下床,催促:“起来做饭去。”
叶知秋坐起来抱着胸看他:“不做呢?”
“你不做——”周卫光转个身,“我做呗。”
声音从门外飘进来,叶知秋笑骂一句“德行”,就喊:“看看他俩醒了吗。醒了赶紧起!”
俩孩子天天八点多睡觉,五六点就醒了。外面静得瘆人,他俩不敢出去就在被子里打闹。
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小糊涂滑下床,趿拉着鞋往外跑,速度快的跟小炮弹似的,差点撞到周卫光身上。也是周卫光反应快,不等他靠近就闪身躲开:“不许对着菜撒尿。”
“我又不傻。”菜会被烫死的。小糊涂白了他爸一眼,朝墙角跑去。
周卫光拿着小儿子的衣服,牵着大儿子出来:“叶师傅,改天我找个门板,在墙角搭个棚吧。”
叶知秋穿戴齐整从屋里出来才问:“搭棚干嘛?”
“春天雨水多,总不能让他俩一手撑伞一手撒尿。”
叶知秋点头:“可谁家有旧门板给你?不如找渔村买几根竹子,再买一块木板和几十块瓦。瓦压在木板上不会被风吹走,木板也不容易沤烂。”
这里有台风,瓦片压不住木板,“改天我打个报告,买些砖瓦吧。”
叶知秋:“部队让你盖吗?”
“又不是加盖房屋。挨着墙壁搭个棚,没事。吴清莲家就有。你没发现?”
叶知秋:“我只去过一次,哪好意思到处看。可以就行。哪天去?”
“回头我问问。”周卫光到部队就打报告。
几年前这种小事,又不用部队出钱,无需特意打报告。现在屁点事都能被人折腾的跟天塌了似的,周卫光跟叶知秋一样怕麻烦,所以打个报告留下证据让小人无机可乘。
翌日上午,周卫光把车开到家属院,魏春花问:“周团长进城啊?”
叶知秋不喜欢她,周卫光不敢说实话:“拉几块砖瓦搭个棚。”
赵家西边墙角也有个放痰盂的棚。魏春花一听这话就想到自家:“你家没有?”
“叶师傅和俩孩子以前在首都,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少回来用不着。”周卫光看到赵政委出来才问:“婶子有事?”
赵政委替他娘说:“没事。你忙吧。不是下午还得还回去?”
周卫光问有没有空着的运输车的时候赵政委听见了。周卫光点头:“叶师傅说她上午有空下午忙,我尽量赶在午饭前回来,不耽误她下午上班。”
魏春花自认为那天捡柴做得很好,她这几天看到叶知秋也很热情:“叶师傅也去?麻烦叶师傅给我——”
“娘!”赵政委的大儿子十岁了,才把他娘接过来,正是因为了解他娘,全身上下就一个优点,嘴巴会说。
叶知秋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他娘敢卖弄唇舌,叶知秋就敢叫她下不来台,“叶师傅得看着迷糊和小糊涂,哪有空帮你捎东西。哪天周团长专门拉着我们进城您再买也不迟。”
魏春花:“那周团长下次什么时候去?”
周卫光笑看着赵政委问:“我想有用吗?”
“下次我借车。”赵政委拉着他娘进屋。
叶知秋给迷糊和小糊涂报名去了。
学前班的老师不怎么上课,就是帮没空照看孩子的军嫂看孩子。叶知秋报好名就领着孩子回家。
半道上遇到吴清莲和跟她的两个朋友,听说周卫光开车出去,三人就跟叶知秋一块过来。
吴清莲还没靠近就用她的大嗓门问:“周团长,听说你今儿进城?”
一墙之隔的魏春花倏然支棱起耳朵透过门缝往外看。
周团长没搭理吴清莲。吴清莲不禁骂:“什么德行!”眼角余光看到叶知秋,“不心疼吧?”
叶知秋摇头。
吴清莲盯着她问:“真不心疼?”
“回头又挑拨你跟你爱人的关系,你也别找我抱怨。”叶知秋事先声明。
迷糊和小糊涂的父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周卫光在部队又当爹又当妈,吴清莲个说话不经过大脑的哪是他的对手。
吴清莲悻悻地说:“给你个面子。”
叶知秋:“我不要面子!”
吴清莲噎了一下:“还说不心疼。不心疼你挤兑我?”
迷糊松开妈妈的手往前跑几步,回头说:“我妈说的是实话。”然后往屋里跑,“爸爸,小吴说你什么德行。”
吴清莲下意识问:“谁是小吴?”
走在她另一侧的两个军嫂双双翻白眼。吴清莲陡然反应过来:“兔崽子,给我过来!”
兔崽子没过来,小兔崽子也跟上去:“爸爸,小吴说哥哥是兔崽子。”
吴清莲气得追上去,俩孩子没命似的往屋里跑,躲到周卫光身后。
开玩笑啊,吴清莲可不好冲周卫光动手,停在堂屋门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俩孩子:“你俩给我出来!有本事别躲!”
叶知秋脑壳疼,多大了啊。
周卫光等叶师傅靠近,朝隔壁使个眼色。大声叫嚣的吴清莲见状慌忙压低声音:“出什么事了?”
周卫光侧开身,吴清莲进去,迷糊和小糊涂急得喊“爸爸”。吴青莲瞪一眼俩孩子:“瞧你俩这点出息。”
话音落下,叶知秋和两个军嫂也进来。叶知秋低声问:“魏春花又干嘛了?”
周卫光:“不能是李老师?”
叶知秋:“她烦我又不讨厌你。我都没在家能出什么事?”
吴清莲不禁点头:“李老师在学校。我给孩子报名的时候看见她了。魏春花不会叫你帮她拉柴吧?”
“听说我进城,叶师傅也去,想叫叶师傅帮她捎什么。赵政委说她得看孩子。要听见你也去——”周卫光给她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吴清莲一阵后怕,真真没空跟俩小崽子计较:“这个春花婶,属蚂蟥的吗?看见谁吸谁的血。昨儿下午还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捡柴。回南天的时候屋里那么湿,捡那么多柴烧得着吗?”
叶知秋:“她不知道回南天的厉害吧。”
吴清莲前半辈子没住过楼房,带着孩子来到这里看到筒子楼就抱怨她爱人傻,有楼房不住要瓦房。
她爱人没理她,吴清莲没学问没工作,不敢学李老师大闹,很不痛快也是自己瞎嘀咕。嘀咕半年,听说外面下大雨,楼里下小雨,吴清莲打那以后不提楼房敞亮又干净。
吴清莲眼珠一转,坏主意上来,“要不要等回南天的时候咱们叫她捡柴?”
叶知秋:“你爱人因此数落你,别找我抱怨。”
“你不去?”
叶知秋:“不去。我家人少,不用捡柴,炉子随便做点就够吃。老周不在家的时候,用炉子蒸一次窝窝头够吃三天。”
周卫光揉揉耳朵:“你叫我什么?”
“老周?”叶知秋问:“三十多了还不老啊?”
吴清莲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盯着周卫光。周卫光怎能让她如愿:“头发花白也是你家的。嫌弃也没用。”说完就出去。tຊ
看着三人打机锋的两位军嫂问:“生气了?”
叶知秋摇头:“去车上等我们。你们去吗?去的话得在城里等他。我们可以去郑老同志家,也可以找个国营饭店,我请你们吃茶。”
吴清莲很高兴,新朋友很大方,给她长脸,嘴上嫌弃:“懂不懂啊?人家那叫早茶!”
叶知秋:“不吃拉倒。”
“等等我。”吴清莲跟两个朋友回家拿提包,又拿几个小椅子。不巧,刚把椅子放车上,魏春花拎着桶和扁担出来。
吴清莲想躲也没地儿躲,只能听她问自己去哪儿。吴清莲胡扯,闲着也是闲着,搭顺风车春游。
魏春花不信,又问她进不进城。吴清莲这次理直气壮地说城里又没有卖砖瓦的。
魏春花老家的砖厂和瓦厂也在荒郊野外。车走后,她出来找人闲聊,看到金小银就说羡慕吴清莲,孩子去上学,她啥事没有,还有心情出去玩儿。
金小银怕她搬弄是非,就说其实自己也想去。
魏春花没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胡乱应付几句就找别人。
今儿孩子开学第一天,郑老同志跟厂里请半天假,周卫光到时他刚从学校回来。
叶知秋几人在他家歇半个小时,顺便把她和吴清莲给孩子做的鞋给老同志,叶知秋就带着俩孩子和仨朋友去喝茶。
饭店待半个小时出来,路过街道开的供销社,买点东西又去郑家歇歇脚。
坐到车上,两位军嫂之一不禁说:“城里有个认识的人挺好。不然咱们得一直等周团长。”
吴清莲点头:“老同志问题不大,听说以前唯一一次被公安局盯上,原因还是怀疑通共。也不知道他家那些邻居怎么想的。就算老同志没钱,可人家认识的人多啊。”
叶知秋:“他家邻居可能不知道。你家那口子知道是因为公安局的同志多是从部队转过去的。”
吴清莲不禁问:“周团长告诉你的?”
“以前在老家听人说的。”叶知秋看着身后的砖瓦:“这么一点够吗?”
吴清莲:“足够了。两边都有墙,再盖一道墙,另一边用旧布或麻袋挡着就行了。对了,我家那口子晚上回来,跟周团长说晚上再修。还有陈政委,几个人一起修得快。”
非常快,和泥砌墙上木板又和泥铺瓦,前后只用一个小时。
周卫光带着一身水汽进屋就问:“叶师傅——”
“他俩睡了?”
周团长:“躺下了。还没睡。”以防孩子突然进来,从里面别上门,“三十多岁很老吗?”
叶知秋下意识说:“比我大六岁还不老?”
“是吗?”周卫光脱到背心。
叶知秋不禁问:“你干嘛?”
“家暴!”周卫光掀开她的被子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