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春走在前面,给她扫着路上的石子,有石头的地方还要提醒她一声。这么一看堂哥和陆大明确实不一样。“大哥,那个谁是怎么一回事啊?”占着人家的身体,陆安宁总得问个明白,也好让原主知道,她那个好爹是怎么死的。“唉,你还不知道二叔的脾气,见了酒比见了祖宗还亲,在前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猫尿,我猜的,一个人往家走,栽到河里没有人看见,自个又扑腾不上来……还是安远沿小路去找才发现的。”“你也别太伤心,我临走的时候,二叔还放在磨台上控水,时间太长了,我们也都不抱希望了。”
安主任顾不得背着手四平八稳了,脚下生风跑了过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安主任刚升职不足半个月,他是真心希望自己听错了,安全生产事故的责任可大了去了。
要是闹出人命来……
“还愣着干什么?男人全跟我走。”
这次供销社进了一批陶瓷缸,可以腌咸菜,也可以装粮食,各个型号的都有,有轻有重。
卸货的时候,是一个人在上面搬,两个人在下面背。
上面的人当然比下面的人轻松,还能有空休息,那人就坐在车帮上,点了支烟卷抽着。
抽完了随手把烟蒂一扔,绑缸的绳子都是草绳,怎么就那么巧,烟蒂刚好就把草绳点着了,旁人还没看见。
何肖程就是在下面背缸的。
“来,这个有点大,小心点。”
何肖程刚做好准备,有人喊了一声不好,只见一口大缸直直砸了下来。
何肖程还没反应过来,大缸砸大缸,就把何肖程拍在了最下面……
安主任现场指挥,“慢点慢点,先从一边清理。”
人多力量大,何肖程很快就被刨了出来,闭着眼睛,灰头灰脸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大家七手八脚把人抬到空闲处。
何肖程这个样子,谁能看了不害怕?安主任派两个人,拿上钱赶紧把伤号送卫生院去。
可千万别出人命……
何肖程还没有醒过来,医生诊断之后建议住院观察。
呼吸平稳,医生判断问题应该不大,安主任从工作单位支了三十块钱,这是何肖程住院期间的伙食费。
诊疗费另算,单位出。
何母偷偷地收起来了,三十块能做大事,至于大儿子,本身又不缺骨头又不缺肉,家常便饭就行。
……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陆安宁的生活紧凑而又忙碌:产妇的一日三餐,派出所三位警察同志的一日三餐,管理小菜园。
瞅时间去催催主任,这人老是推三阻四的,离婚变的遥遥无期。
陆安宁很无助,这要是放到后世,她早离了八百次了,这都不离还能留着过年啊?
放到这个年代,就是浑身的劲你都使不出来,至今她还在寄人篱下,想要一个自由之身都不可能。
陆安宁发愁,等齐所长的爱人出月子了,哪里是她的栖身之所?
晚上,陆安宁就听见有人在拍门,周围的鸡也叫,狗也咬,又听见值班室里有人出来开门了。
隐隐约约的,陆安宁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安宁呢?快跟我回家去,家里出事了。”
刘春生的声音,“陆安宁,开门了,你大哥来叫你回家。”
窗边探过来一个黑黑的脑袋,“安宁,我是你大堂哥陆安春,家里出事了。”
陆安宁扒拉扒拉原主的记忆,原主没有哥哥,但是她有三个堂哥,分别是陆安安春陆安夏和陆安秋。
原主的记忆里,大伯一家对她们姐弟挺好的,可以说比她那个亲爹强百倍。
陆安宁穿上衣服,这才打开门。
陆安春拉着陆安宁的胳膊往外走,“跟我走。”
陆安宁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走,她亲爹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目前来说,何家和亲爹是一样,都不安全。
“大哥,我不会跟你走,除非你说原因。”
“二叔喝醉了,一头栽进了河里,怕是……”
原主对这个亲爹或许还有感情,哪怕除了利用还是利用,但陆安宁不是原主,在她看来,有爹和没爹一样,死了更好。
不过,陆大明死了,身为人家的闺女,还是要回去的。
路上,陆安春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住在派出所的?”
陆安宁就把在何家的经历说了一遍,她是来自几十年后的现代,不会像这个时代的农村妇女一样,抹不开脸,说不出口。
果然陆安春很生气,“他家儿子真是个畜生,老的也混蛋,妹夫也不是东西。等着,过了这事,我们来替你出头。”
陆安春举着火把,陆安宁跟在后面,山路很不好走,脚上的布鞋都张口了,踢在石子上钻心的疼。
陆安春走在前面,给她扫着路上的石子,有石头的地方还要提醒她一声。
这么一看堂哥和陆大明确实不一样。
“大哥,那个谁是怎么一回事啊?”
占着人家的身体,陆安宁总得问个明白,也好让原主知道,她那个好爹是怎么死的。
“唉,你还不知道二叔的脾气,见了酒比见了祖宗还亲,在前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猫尿,我猜的,一个人往家走,栽到河里没有人看见,自个又扑腾不上来……还是安远沿小路去找才发现的。”
“你也别太伤心,我临走的时候,二叔还放在磨台上控水,时间太长了,我们也都不抱希望了。”
伤心?陆安宁就像听了一个笑话一样,卖儿卖女逼死媳妇的人,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收他,谁拦得住?
在黑夜里磕磕绊绊走了三四十分钟,才到了陆家嘴。
村子里已经有哭声了,不用问,肯定是陆大明没了。
陆安春说道:“到了巷子口你再哭,现在先忍住。”
“哥,想起我爹一百块钱就把我卖了,想想他从来不拿我当人,我哭不出来。”
陆安春一下子噎住了,能让自己的儿女都恨的人,他二叔自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黑灯瞎火的,没有人管你真哭还是假哭,哭两声就行了。”
灵棚搭在大街上,陆安宁真就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哼哼了两声,就进了院子。
有人给她穿上了白大褂,又扯了一根白布条缠在头上。
这是原主的大嫂,陆安春的媳妇。
“四妹,你去看看二叔,给他烧纸钱,保佑他到那边有钱花。”
陆安宁走进灵棚,有几个长辈模样的人坐在里面,还有跪成一排的几个女人,是原主的三个姐姐,陆安秀,陆安慧,陆安萍。
有牌位有尸裹还有叠好的纸钱。
陆安宁点着纸钱,放进了聚宝盆里,然后跪在了一旁。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靠了过来,这是原主的弟弟陆安远。
“四姐,咱爹没了。”
陆安远又瘦又小,脸庞也是黑黑的,如今躺在裹尸布里的人,可是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有好吃的全进了他的嘴,连亲生儿女都不行。
陆安宁用手给他擦干眼泪,“哭什么,再哭别管我叫姐姐。”
陆安宁靠在灵棚的柱子上,不言不语。
十八岁的年纪,正是花儿一样的容貌,只是整个人提不起精神,σσψ看起来有些憔悴。
麻花辫垂在胸前,头发有些毛躁,她用手捋了捋,又垂下头去。
这副样子,在满是哭声的灵棚里,显得格格不入。
几个长辈模样的男人互相使着眼色,陆大明这辈子坏事做尽,死了也没有一个人真心为他哭丧,几个女儿也是迫于风俗才哭了几声,特则是这老四,从进门到现在,一滴眼泪也没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