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她打理藏书阁很晚才回,被父亲叫住。看着她憔悴的神情,父亲心中涌起疼惜:“你兄长在北疆很想你,不如你去那边散散心吧。”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可当面对父亲的关心时,眼眶徒然生涩。是啊,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出自己的变化。更何况,那日在天枢阁闹得那么难看,父亲又怎可能不知情。“女儿没事。”她艰难扯出一个笑。父亲轻叹一声,沉沉开口:“有些人,不可强求。”闻言,她脸上的笑有些僵,她低下头:“女儿明白。”
在得知他要娶妻的那刻,她终于释怀了。
他成亲前三天,她埋葬了从小到大他送来的所有生辰礼。
他成亲前两天,她告诉父亲:“女儿不孝,此去边疆,归期不定。”
他成亲前一天,她一字一句提笔写下诀别信
“两世纠葛,生生错过;无缘无分,此生难见。"
“这辈子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在得知他要和别人成婚的那刻,她最后一次质问了他。
可男人轻飘飘的两句话,瞬间断了她所有念想。
“从今往后再无佛子,只有帝师。”
“我既已破了戒律清规,就会从一而终,娶林小姐过门!"
她的世界瞬间坍塌成一片废墟。
她耳边不断响起自己不甘心的声音:“你为什么?”
明明你是喜欢我的。
明明你还为我挡了箭,几次三番救我,书房里还有我的画像...
明明你前世为我复仇,甚至赴死。
为什么重生后要一次次的把我推开?!
对上她满是悲伤的眸子时,他捻着佛珠的手一顿,面上仍是十足的冷漠。
“我对你,从未有过一丝情动。”
一字一句,像是冰刃,狠狠的戳破了她的心。
戳到血肉模糊后,冰化了,又将她的心浸泡在冰水中。
痛到麻木,无法呼吸。
她重生后做的那些补救和努力,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前世她错爱于人,今生他不再爱她。
或许这就是佛家讲的,因果循环……
她脸色惨白如纸,瘦削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眉头微微蹙起,还想再说些什么。
措不及防对上了她眼底的死寂,喉间陡然一紧。
不知为何,脑海里闪过她对自己说过的话:“我喜欢的是你,想嫁的也是你!”
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情继续说下去,转身大步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时,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连走路都感觉头重脚轻的。
角落中一个不起眼的盒子陡然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她愣了一瞬,眼眶已然含了泪。
里面堆满了他送她的生辰礼--
镶满珍珠的发钗,波斯的夜明珠,外邦的罕见玩意……
每一件,都是他从外地,给她--寻来,甚至有些还是亲手做的。
她打开了一副从未打开过的佛经,上面的字刺痛了她的双眼。
他似乎是知道她不会看,佛经后小小的写着:愿你一生顺遂。
她抱着佛经,似乎想要将它揉进骨子里,无声落泪。
前世,她痴心错付,辜负了她所爱之人。
今生,她幡然醒悟,他却不再爱她……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去纠缠打扰他,远远的祝他幸福。
她将盒子重新落了锁,埋进了土里。
这一夜,她看了一晚的月。
第二日。
她像换了一个人。
再没提起过他这个人,也没了以往的活泼明媚。
突然像长大了一些,孝敬父母,学习四
书礼仪,种花弹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
京城中那些关于他们之间的流言蜚语也渐渐淡了。
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半个月后。
她打理藏书阁很晚才回,被父亲叫住。
看着她憔悴的神情,父亲心中涌起疼惜:
“你兄长在北疆很想你,不如你去那边
散散心吧。”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可当面对父亲的关心时,眼眶徒然生涩。
是啊,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出自己的变化。
更何况,那日在天枢阁闹得那么难看,父亲又怎可能不知情。
“女儿没事。”她艰难扯出一个笑。
父亲轻叹一声,沉沉开口:“有些人,不可强求。”
闻言,她脸上的笑有些僵,她低下头:“女儿明白。”
父亲拗不过她,沉默许久才说:
“三日后,他就要和林序秋成亲了,此事已成定局。”
“在此之前,你去边疆找你兄长去吧。”
说完,他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开了。
她心尖狠狠颤了一下,熟悉到窒息的痛意又涌上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但泪还是止不住落下。
一阵寒风袭来,可再冷也比不上她的心冷。
前世的记忆蓦然袭来。
他为她报仇后,将自己的棺木带到了宋南。
只因为她说过自己最喜欢宋南。
她听见他低声呢喃,生未能同衾,死了那就死在一个坟墓之中。
他换上喜服,坦然的躺进了自己的棺木中,说这样也算是成婚了。
回忆是甜的,现实却痛得她的心发苦。
现在只有她记得,守着这些不为人知的记忆……
她将情绪按下,下定了决心。
回房后,她提笔在信上写下:“两世纠葛两世错过,再见了。”
三日后,郎朗晴天。
帝师府红灯高挂,满府的红绸喜帐,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络绎不绝前来祝贺他新婚的宾客。
远远的。
她看见了一身红袍的他,眉目没了往日清冷,多了一丝柔和。
而林序秋也是一袭红衣,挽着他的臂弯,
笑的温婉动人。
两人站在一块,向着宾客敬酒。
林序秋不知说了句什么,大家都笑了起来。
就连他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也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她心上渐渐痊愈的伤口又撕裂开,隐隐做痛。
这时。
管家看见了她,忙上前招呼。
她垂眸将眼底的痛苦掩去,嘴角牵起了一抹苦涩的笑。
“不用了,这是我给帝师的贺礼,还请你转交给他。”
说着,她就把一封信递了过去。
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谢厌白是公认的清冷佛子,是大胤朝的帝师。
他权倾朝野,不染红尘,视众生为空相,佛珠转动间便可定人生死。
宋听雾曾后悔招惹了谢厌白。
未曾想,在她被害死后,那双纤尘不染的手为她报仇,遍布血污。
他碾碎佛珠,双眼通红嘶喊:“宋听雾,你既招惹了我,何不招惹一生?”
……
京城,君山寺。
香火袅袅中,宋听雾着青色衣衫,梳着美人髻虔诚跪在软垫上。
“重活一世,信女不奢求其它,只愿佛祖保佑家人安康。”
话落,她睁开眼,对着眼前的慈悲的金身佛前俯身叩首。
走出大雄宝殿,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才让宋听雾有了重新活过来的实感。
宋氏一族是开国功臣,父亲是当朝丞相,兄长又是镇国大将军,护佑全城百姓安危,因此很得皇帝器重。
而宋听雾作为家族唯一的女子,身份更是尊贵无比,被皇帝倾封为安宁郡主。
传言“娶宋氏女,得天下”
前世,她心悦温润的六皇子殿下裴清衍,嫁予他为妻,让父亲兄长助他青云。
可没想到,裴清衍登上皇位后,一改往日温和。
不仅大肆纳妾,还对她百般折磨,逼迫她看着他与别的妃嫔欢好。
最后,更是杀了她的亲人,抄了她的家,将她一剑捅了个对穿,连尸身都烧了个干净。
想到这,那种被烈火焚烧的痛感席卷全身,痛彻四肢百骸!
宋听雾咬紧了嘴唇,好在上天垂怜,让她重生回到了与裴清衍还未成亲前。
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定了定神,宋听雾敛起心中痛楚,朝寺外走去。
正要下台阶,迎面就撞见一人,裴清衍大步走来,眼中盛着宠溺。
“听雾,帝师刚才已为我们选好了成婚的日子,婚书明日就会送到丞相府!”
说完,裴清衍如往常一般揽过宋听雾的腰。
宋听雾下意识往后一躲。
望着裴清衍那张脸,前世那些被裴清衍鞭笞折磨的记忆又涌在她的脑海。
顿时,心脏处传来钻心的疼和恨。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恨意使她身子止不住的发抖,脸色也惨白。
裴清衍目光一顿:“听雾,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说着,伸手就要去探她的额头。
宋听雾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攥紧了手:“民女没事,殿下多虑了。”
说完,她不再去看他,转身离去。
不料,手腕却被人抓住。
裴清衍眸色徒然一暗,语气却不变:“听雾可还是在为昨日商议的婚服样式生气?”
“你放心,只要你喜欢,本殿都依你。”
此话一出,就连府中的丫鬟都觉得裴清衍对宋听雾是百依百顺,关爱备至。
可宋听雾心口又痛又了凉。
上辈子,裴清衍就是用这些甜言蜜语哄骗了她。
才让她最后落得个下场凄惨,死无全尸的结果。
重活一次,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殿下,听雾自知一介民女,配不上您,婚事还是取消吧。”
说完,宋听雾就要挣开开裴清衍的手。
而裴清衍眼神一变,桎梏在她胳膊上的手缓缓加重了力。
挣扎间,宋听雾一个不稳,整个人猛地向后栽去。
本以为今日会磕破头,却没想到跌入了一个满是檀香味的怀抱中。
宋听雾抬眸,就撞进了一双清冷的眼里,无情无欲得宛若佛子。
正是当朝帝师,谢厌白!
倏然间,她眼眶一酸,仿佛又看见了前世她被困于火海时。
那个风光霁月的清贵帝师猩红着双眸,不顾自身危险,冲进火海救她。
之后她剩一缕魂魄飘荡在人间时,更是看到谢厌白那双纤尘不染的手,为她沾上血。
提剑一点一点剜下了裴清衍的血肉,给她报了仇。
最后更是放下唾手可得的一切地位尊荣,淡然走进她的棺木里,随她而去。
“谢厌白……”
宋听雾话还未出口,鼻间那股檀香就骤然消散。
谢厌白将她松开,语气冰冷疏离:“别在寺庙前失了体统。”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宋听雾心口忽地一痛。
她攥着手,追上前一把抓住谢厌白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开口。
“帝师……倘若我说我想嫁的人是你,你可愿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