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之下,荣璋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点,眉目间虽还有些倦意,但神情松泛了不少。“盈盈怎么样了?”我问。荣璋点了点头:“御医说,七星兔尾毒虽刁钻,但是毒性单一,只要确诊,以七星兔常食的七星草入药,很快便可祛除,这毒难在诊断不在治疗。朕离开馥春宫时盈盈已经醒了,会叫父皇了。”“七星草?”我慢慢道,“好像也是有毒的,我听我爹军中的马官说过,有些军马误食了七星草,便会抽搐吐沫不已。”荣璋亦然:“确实是毒草,且毒性不浅,所以未确诊之时谁也不敢擅用,一不留神就是毒上加毒。”
夜色阑珊,馥春宫里传来好消息的时候,我正对着痰盂呕吐不止,千机散的副作用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沈万崇说身体底子越好的人对千机散的反应越大,而且这样的副作用大概还会持续两天。
我说我要是知道吴娘这么好骗,我就不吃这东西了,现在都要把肠子吐出来了。
“已经着人把解毒的药给牙牙送去了吗?”除了公主,我还惦记着我家的小宝贝。
“早就已经送去了,回说小公子服了药现下脉象平和,清醒了过来。娘娘还是担心自己吧,都把苦胆吐出来了。”小舟拿着毛巾,一脸心疼地看着我。
“那兔尾毒香气邪门得很,闻见会让人上tຊ瘾,大人尚能拘礼自控,孩子自然闻个不够,现在想起来,可不是我进宫那日,是嫂嫂从牙牙怀里把绣枕抢过来递给我的。公主也是捡了绣枕闻个不住才着了毒气。”心中后怕不已,我又趴在痰桶上乱吐了一阵。
“娘娘吃不下东西也要喝些温水,这样吐下去要熬干了。”兰桨端了水过来,眼圈儿都红了。
我就着她的手用水漱了漱,一口也不敢往下咽,生怕咽下去再吐出来,最后只能平躺在床上倒气。
外面传,皇上来了。
“怎么样?贤妃还吐得厉害吗?”我钻在被子里,听荣璋问小舟。
“回皇上,娘娘还是吐得厉害,这会儿刚安静些,想是吐累了,睡着了。”小舟轻轻地回,怕吵到我。
“你们去吧,朕在这陪着她。”
殿内众人纷纷散去,一时四周静悄悄的。荣璋坐了下来。
半晌……
“朕知道你没睡,起来同朕说说话吧,兴许能好受一点儿。”荣璋轻声道。
我掀开被子,动作不敢太快,怕引得再吐。
灯烛之下,荣璋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点,眉目间虽还有些倦意,但神情松泛了不少。
“盈盈怎么样了?”我问。
荣璋点了点头:“御医说,七星兔尾毒虽刁钻,但是毒性单一,只要确诊,以七星兔常食的七星草入药,很快便可祛除,这毒难在诊断不在治疗。朕离开馥春宫时盈盈已经醒了,会叫父皇了。”
“七星草?”我慢慢道,“好像也是有毒的,我听我爹军中的马官说过,有些军马误食了七星草,便会抽搐吐沫不已。”
荣璋亦然:“确实是毒草,且毒性不浅,所以未确诊之时谁也不敢擅用,一不留神就是毒上加毒。”
我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所以皇上是不是也不会多加责罚御医局的各位大人了?”
荣璋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你还管别人?你是第一个该罚的!”
“为什么?”我不忿。
“怎么说也是你携带毒物秽衣进的宫,难道不该罚吗?”皇上脱了靴子,盘腿坐到我榻上。
我呵呵了,我差点被他迷妹的迷妹害死,他还有脸罚我?!
“朕已经罚了江国公失察之罪,免半年的俸禄并在家禁足一月不得出。你呢?你打算让朕怎么罚你?”皇上清了清嗓子,显得郑重其事。
我仇视他,用我最犀利的眼神。
“嘁~~我不都已经是皇上您亲自追封的孝敬贤贵妃了吗?死都死了,还罚个卷儿?”我低声嘟囔。
皇帝大概不知道“卷儿”是什么意思,皱着眉思索了一下。
“罚你搬出安澜殿吧。”皇帝抬头四下里看看,“在自己的灵堂住着,总不大吉利。”
我用被子把头蒙起来,扭过去睡觉。
皇帝笑得舒朗,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儿。
殿外夜色已浓,皇帝闭着眼睛和衣靠在我的软枕上,没有安睡的意思,也没有要走。
夜深灯乏,烛花儿轻晃。
“吴娘怎么样了?”半晌,我在被子里问道。
“吴娘已经毒发身亡了,她沾染兔尾毒时间太久,肌理尽溃,服下解药也未能起效。”荣璋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
“那……她呢?”夜色寂寥,我轻声地问,“她会怎么样?”
荣璋没有说话。
“会被牵连吗?”我追问。
“不会。”半晌,荣璋应道。
长时间的呕吐让我的喉咙充满了灼烧感,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得更清楚些:“吴娘至死也没有承认是廖永年指使她害我的,所以没有证据,永年姐姐也就不会被牵累对吗?”
荣璋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我的肩,一下一下像在哄着孩童:“是,你说得对,吴娘已经担下了全部罪行,并没有明显的证据牵扯他人,朕自是不会冤枉谁。你不要再胡思乱想,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好好将养身体,别让国公和夫人担心。”
我转过身来,面对着皇上:“荣璋哥哥,你说真的?”
大概是好久没听我这么唤他,肖荣璋把眼睛闭了起来,微笑的脸因为疲惫有些倦倦的,似是比白日更添了几分清淡的俊朗:“你都叫朕哥哥了,还能骗你不成?真好听,微微,你再唤一声。”
我不理他,蜷在被子里静静地躺着。
漏转点滴,又过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大概看我没了动静已是睡熟,荣璋轻轻起身,离开了安澜殿。
我听着龙辇往东边去了,那是馥春宫的方向,大概是放心不下蕴仪公主,他今晚没有留在安澜殿。
昏暗的烛火之下,我露出因为呕吐不止有些凹陷的脸颊。我知道荣璋没有和我说实话,或者我根本不需要向他询问。
大殿之中,吴娘抱怨荣璋薄情之时说出了廖永年,大概她觉得只要承认这件事全是自己做的,她心心念念保护的主子就不会受到牵连,可是她不知道,这里是大周后宫,不只有谙熟律令的皇帝,还有一个人谁也绕不过,这个人就是大周太后——程如蕙,和她的美貌齐名的,还有她的杀伐决断!
当年先帝淑妃卢靖梅同其子红山王趁泉姐姐出嫁,太子萎靡不振之际,欲挑拔先帝与荣璋的关系,制龙袍藏于东宫,设计诬陷荣璋有不臣不子之心,欲夺其太子之位,被程如蕙识破居心手段,将淑妃母子囚于金镛城,铁水浇锁,铜铸牢墙,从此大周再无淑妃母子!这件事让太极殿,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周,再一次认识了这位貌若天仙,却铁腕冷血的母仪天下之人。
现在,有人威胁到了她儿子,她孙女儿的性命,不想也可想后果会是怎样的!我深知这不是一个小小的吴娘就可以了结的。怕是就算皇帝出面,这件事也不会被轻易放过。
殿外,高耸的院墙遮挡了半轮月亮,月光投不进窗棂,也驱不散安澜殿里浓重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