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礼制,秦翡坐在秦帝和嫔妃后头的车架。秦翡一个人有些无聊,便喊二丫将顾念叫了过来,坐在她的车驾,车里垫了软枕,顾念坐起来能舒坦些。“你爹也真是无情。”秦翡想起顾丞相那副苛刻的嘴脸就止不住摇头。顾念勉强笑了笑,“少师为你挡了一箭都能来,我不过是被打了几板子,无足轻重。”岑鹤珏竟然也来了?秦翡这样一听,连忙掀开帘子往外头瞧了过去,秦帝之后的车架,好像不是郑妃的,看规制似乎还真是岑家的车。
秦翡不好意思地抠抠后脑勺,看了眼岑鹤珏,头一次这么不好意思。
“瑾儿,别吓着殿下了。”女人捂住孩子的嘴,朝秦翡投来善意的笑容,“殿下,妾身乃是鹤珏的……”
“嫂嫂。”
秦翡脱口而出,对面两口子都愣了两下,显然是没想到女子如此主动。
岑鹤珏亦是一怔,对夫妇俩解释道:“兄长,嫂嫂,今日灯会,我带阿翡来府上看看。”
岑大夫人尴尬地点了两下头,“好好好,挺好,那个…殿下,你是鹤珏第一个带回来的姑娘。”
秦翡:?
这套话术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鹤珏,今日这事儿唐突了,合该在白日里带殿下来府上的,现下已是深夜,此举不妥帖。”岑家大郎显然是个规矩人,虽说征战沙场,但通身气场就是比岑鹤珏温和可亲多了。‘
见岑鹤珏被训,秦翡也不好不说话,摆手道:“没事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岑大郎听说这话愣了下。
秦翡也反应过来不对,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她自己主动提出来岑家,这话听着怎么怪暧昧?
“不对不对。”
她又解释:“其实我就是好奇鹤珏的屋子长什么样。”
岑鹤珏闻言表情僵硬了起来。
这话是越说越不对劲。
岑大夫人怀里的小家伙挣脱开,一股脑抱住秦翡的大腿,奶声奶气道:“我知道了婶婶,你今晚是不是要和叔叔一起睡觉?就像爹爹娘亲一样。”
秦翡瞠目结舌,转头便瞥见岑鹤珏涨红的耳根子,他面颊酡红,攥住了衣袖,很不自然。
“岑怀瑾。”岑大郎继夫人后又跑来将孩子的嘴捂住,抱回自己的怀里。
岑大夫人好奇的眼神在秦翡和岑鹤珏身上徘徊,犹豫道:“这…如今还未婚,是不是不太好……”
秦翡连忙摆手,“夫人,您真误会了,我们这真是清清白白的。”
岑大夫人和岑大郎起初还听说过一些关于秦翡的传言,对这个姑娘还不大看好,今而一见,倒和传言中那个刁蛮任性的小霸王不太一样。
小怀瑾不明所以,还眨着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秦翡,喜笑颜开,“二叔,我喜欢婶婶,婶婶以后都在我们家了嘛?”
大夫人揪了下小怀瑾的脸颊,“现在还不行。”
岑怀瑾闻言啊了声,不满地撅起嘴来,“那爹爹为什么说二叔就要娶媳妇儿了。”
“很快了。”
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冷不丁出声。
更是让秦翡愣了一愣,回头看了眼男子。
岑鹤珏挪开视线,出声:“时候晚了,你该回去了。”
秦翡噢了声,对夫妇礼貌笑道:“那夫人、将军,我就先回去了。”
岑大郎连忙叫住秦翡,回头对岑鹤珏道:“天色晚了,你得送送人家,方才我还听说灯会出了事,殿下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就岑鹤珏那个伤势,指不定谁送谁,秦翡反正是不敢让他送,连忙道:“不必了,我让阿焰送我就好。”
像怕岑鹤珏起身追过来,秦翡慌忙往外跑,一边回头跟岑大郎他们招手,“将军、夫人,下回我再来拜访。”
岑大夫人忙道:“殿下走好。”
岑鹤珏视线落在那抹银白色衣袂上,在月光照耀下,和水波荡漾似的,过分鲜活,飘逸动人。
“……”
“鹤珏,那八殿下,瞧着脾性挺好的啊,相貌也好。”岑大夫人抱着小怀瑾,坐在椅子上,任凭小家伙在她腿上蹦跶,一边笑着对丈夫说:“和咱们鹤珏还挺般配呢。”
般配?
岑鹤珏回想了一番外界对他的评价,都快将他形容成了吃人的怪物。
秦翡和他般配?
那得吓人成什么样。
岑大郎戳了戳儿子的肉脸,随即道:“而且我瞧着人对你还挺上心呢,你没瞧方才那一步三回头,还舍不得你去送,心里指定有你。”
岑鹤珏微顿。
心里有他?
他不这么觉得。
可今夜,她确实有救他之心。
顶多…算是个心肠好的笨蛋吧。
*
宝华宫内,秦翡一进宫就躺了下来,两眼无神,直直瞪着帘帐顶。
二丫见了忙跑过来给她捏腿,一边笑道:“殿下,顾姑娘睡在偏殿,太医昨日看了伤,今日也看了一次,说休养几日会好很多。”
秦翡面无表情,“二丫姐,要是日后跟着我嫁进岑家,你吃不了香的喝不了辣的,你还愿意跟我吗?”
腿上的手登时空了两拍。
二丫一脸严肃,“殿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翡叹了口气:“我多想是在跟你开玩笑。”
二丫诧异,“少师不是待您挺好的吗?”
挺好?
二丫是不知道今夜她遭遇了什么。
险些被杀,好在她机智过人,才逃过一劫。
“一入少师府深似海啊。”
秦翡捂着脑袋,“从此你家殿下就要生死渺茫了。”
“殿下。”二丫皱紧眉头,“您可是公主,少师不会杀你的。”
谁说的。
今日就险些被他杀了。
不过……
今日看岑鹤珏的态度,还有对他兄嫂说的话,看样子日后是不会对她动手了。
可这离她的目标生活还远得很呐。
她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挥霍无度且没人搭理她的日子。
若是入了少师府,岂不是要仰仗岑鹤珏鼻息过日子,他高兴倒还好说,他一个不高兴弄死她怎么办?
“殿下……”
“殿下?”
二丫推了推秦翡,总感觉这人要哭出来了一般。
“殿下,您和少师婚约都定了,实在不行,您可以等过一阵子同他和离啊,到时候,官家想来也不会再拿捏您的婚事了。”二丫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提议,让秦翡顿时打起了鸡血。
“是啊!”
秦翡一个鲤鱼打挺,眼神都亮了起来,“你说得对,若是我提出和离,他应该也不会阻拦我,到时候北齐的事情都结束了,山高水长,我大可以去别的地方。”
二丫不明白秦翡嘴里的北齐是什么事情,但看殿下重新振奋起来,她心里也踏实多了。
吃香的喝辣的,应该还是有盼头的。
“是啊殿下,您好好休息,这几日休养生息,到时候赛马的时候才能尽兴啊。”二丫笑道。
“赛马?”
秦翡眉头一挑,顿时捕捉到了关键词。
“春狩。”二丫笑道:“殿下不记得了吗?过几日便是春狩了,咱们往年都要随官家一同去春狩的。”
春狩?
听着就是危险词。
秦翡眯起眼,费劲思索。
春狩……
春狩……
“春狩有什么事会发生呢……”秦翡tຊ撑着脑袋,总觉得记忆里有这段故事。
二丫只当小姑娘已经开始期待了,于是道:“春狩可以赛马、围猎各种野兽,不过殿下您骑术还没有好到可以去猎野兽,赛赛马得了。”
“不,不是说我。”
秦翡指头抵着太阳穴,“是顾念。”
顾念似乎在春狩上遭遇了什么。
二丫都乐了,“殿下,您真会开玩笑,顾姑娘怎么可能去春狩啊,她的伤那么严重,就算去了也什么都干不了。”
对啊。
秦翡这才反应过来。
顾念都被打成这样了,能干什么。
虽说现在想不起来,不过只要她多注意点,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顾念怎么说现在也是她朋友了,若是能改变她的命运最好,改变不了…至少能护着她一段时日吧。
*
灯会上刺杀之事很快传扬了出来,秦帝也听说岑鹤珏替秦翡挨了一箭的事。
二人婚期在近,但岑鹤珏却受了伤,此时成婚寓意不好,也确实强人所难。
岑鹤珏为秦翡受了一箭,在秦帝心中他已经是对她情深不渝了,自然也不担心此事会泡汤,于是大手一挥,装好人地将此事推迟了三个月。
本来春狩前就要成婚的两人,婚事硬生生延后。
秦翡心里倒没什么想法,反而有些高兴,能在宫里多待几日,就多享几日福,日后嫁到岑家了,指不定过什么日子。
这几日,她一有时间就去顾念的偏殿晃悠,聊聊闲话,吃吃糕点,一晃眼也就到了春狩那日。
顾念受伤,本来是不去的,谁知顾丞相以春狩为由,要带顾念回家量体裁衣,准备秋狩的骑装。
顾念的伤才刚好些,秦翡自然不愿意放人,但顾念向来是最懂事的,担心秦翡和顾丞相起争执,主动回了府。
秦翡还为此不开心了一日,二丫只能劝解她先前警告过顾家一番,他们不会对顾念怎么着的。
这样一说,她心里倒是舒坦了些。
也是。
她现在大小是个刁蛮公主,任由顾家胆子再大,总得顾忌她说的话。
春狩当日,阳光明媚,碧空如洗,适合出游的好日子。
按照礼制,秦翡坐在秦帝和嫔妃后头的车架。
秦翡一个人有些无聊,便喊二丫将顾念叫了过来,坐在她的车驾,车里垫了软枕,顾念坐起来能舒坦些。
“你爹也真是无情。”
秦翡想起顾丞相那副苛刻的嘴脸就止不住摇头。
顾念勉强笑了笑,“少师为你挡了一箭都能来,我不过是被打了几板子,无足轻重。”
岑鹤珏竟然也来了?
秦翡这样一听,连忙掀开帘子往外头瞧了过去,秦帝之后的车架,好像不是郑妃的,看规制似乎还真是岑家的车。
“殿下,少师待你这样好,难怪你不喜欢京澜。”
顾念垂脸认真剥着葡萄,青葱手指将葡萄皮搁在一边的玻璃罐中,将剥好的果肉递到秦翡嘴边。
秦翡张嘴接过,自动忽略前半句话,“你也知道宋京澜不好了?”
顾念一愣,“我没有这样想,京澜也是很好的,只不过……”
“只不过你觉得自己身份配不上他?给不了他帮助。”秦翡一语道破。
顾念苦笑,“是这样的,若是父亲足够疼爱我,或者我母亲在世,兴许我不会过这样的日子。”
顾念就是标准的柔弱女主思维方式,将希望寄托于旁人。
秦翡托着脸,“顾念,你应当想想,以你如今的身份,如何过更好的日子,别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人,尤其是宋京澜。”
顾念咬住嘴唇,“殿下,京澜他……”
“我只问你,宋京澜会娶你吗?”秦翡问她是因为清楚在书中,直到女主死,都没嫁给宋京澜。
“京澜…有抱负理想,我……”顾念说了一半,又垂下了脸。
“他不娶你当正室。”秦翡看着她,“你愿意给人家做妾?”
“当然不会。”顾念至少没有给宋京澜做妾的念头,她娘亲都是名门出身的正头娘子,自己再不受家里喜欢,好歹也是相府嫡女,如何能上赶着给人做妾。
“你看。”
秦翡摸了摸顾念的头顶,“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宋京澜给不了你想要的,顾念,很多时候人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
顾念听到她说的话怔了一会儿。
“你要清楚,这个人值不值得你等待,值不值得你付出。”
秦翡深吸一口气,“宋京澜若是真爱你,他就会舍弃自己想要的那些,或者可以换一条路来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一味的委屈你。”
顾念眸子颤了颤,她其实觉得秦翡说的没错,可不知道为何,就像是上天冥冥中的指引,总让她觉得宋京澜是可以期待的。
“殿下,到了玉津园了,内侍方才安排好院子了,您和顾姑娘下来吧。”二丫在车外提醒。
玉津园便是此次春狩之地,按规矩,每个人住的地方都是由内侍安排。
今日亦是如此。
内侍安排了一圈,最后走到顾念跟前,笑眯眯道:“姑娘真好运,本来朝臣子女都是要和旁人挤在一起,正好多出来一个院子,可以供您一个人住。”
顾念闻言看了眼秦翡,“我一个人住吗?”
秦翡的目光落在内侍身上,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
“八殿下!”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唤声。
秦翡回头,正好瞧见魏阿月笑着朝她招手,在她身边的便是魏采星。
“你们兄妹俩也来了。”
顾念那日醉酒,不记得魏采星兄妹了,秦翡介绍了一番,顾念才重新见过行礼。
“殿下,你会骑马吗?”魏阿月兴奋地抓住秦翡,“咱们明日赛马吧。”
秦翡笑着,“好啊。”
魏采星小心翼翼瞥了眼秦翡,“殿下,那日当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喝醉了。”
“无妨的。”秦翡拍了拍魏采星的肩膀,少年耳根子登时红了。
魏阿月取笑自家兄长,“你脸好红啊,是不是因为殿下太漂亮了?”
顾念冷不丁咳了好几声。
秦翡起初没听见,也跟着取笑魏采星。
直到顾念咳得越来越大声,秦翡这才回头问:“你是不是风寒……”
不回头还好,一回头正好对上岑鹤珏晦暗深邃的黑瞳,视线意味不明地落在秦翡搭在魏采星肩膀上的手。
秦翡心虚地咽了下唾沫,怎么有种奸情当场被抓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