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坊内,她同姑姑提了南殿所需,但那姑姑只看她一眼,冷声道:“各个主子的宫里都不够备的呢,南殿就别为难奴婢了吧?”阿婉气道:“一篓腊八米而已,怎就成了为难姑姑了?”姑姑拿着账目道:“今非昔比了,自打东宫易了主,这大小很多事情都要由太子签署才能执行,皇宫现在节衣缩食,都是为了充实国库,太子定的新规矩,谁也没法子漏账。”容妤也是不信了,“姑姑,东宫再如何苛刻,总归不会连腊八日子里的一碗米也要和南殿斤斤计较!”
沈戮表情微微一变,怕被太后察觉端倪,很快便颔首应道:“太后所言极是,孙儿牢记在心。”
太后头疾又起,再无心闲谈,便遣了沈戮离去。
沈戮告退后,出了殿门,见到崔内侍正恭候地等在车辇旁。
“殿下。”崔内侍撩开车帘,“可是要回东宫?”
沈戮却问:“今是何日?”
崔内侍一愣,立刻回道:“回禀殿下,是腊月初八。”
“那便要备腊八粥了。”沈戮又问:“也为南殿准备了?”
“这……殿下倒是不曾交代过。”
“你随我去上林坊瞧瞧。”沈戮令道:“南殿如今不同了,有东宫的人在那,我也是不能怠慢了他们。”
崔内侍乖觉随上,一主一仆朝着上林坊那头走去,想来倒是离太后的tຊ寝殿很近,可崔内侍却搞不懂沈戮为何要亲自登门上林坊。
只要他一声令,上林坊的人必定要恭恭敬敬地将吃食都呈上。
也唯有那些不受宠的宫门才需要亲自去坊里提米、面与油。
正想着,崔内侍余光瞥见对面长廊有两道身影婀娜摇曳。
走在前面的那一道身穿藕色长裙,外披一件绛紫色的氅,暖炉押在双掌间,坠着的一抹红玉髓格外醒目。
哦,是南殿夫人啊。崔内侍又瞥向她身后的那个侍女,叫阿婉的,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看她们那架势,大概也是去上林坊的。
崔内侍转头看了眼前头,心想着两条长廊一汇,很快就是要打照面了的。
果不其然,在临近月亮门那处,沈戮与容妤撞了个正着。
阿婉最先看见沈戮,她慌忙低头半蹲,行了大礼。
容妤一颔首,也是不敢怠慢的请安。
沈戮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扳指,只点了点头,“皇嫂不必多礼。”
但容妤仍旧没敢起身,直到沈戮带着崔内侍先行一步后,她才松下口气,缓缓地直起了身形。
脚步声渐远,阿婉这才敢偷偷凑近容妤耳边,道:“夫人,怎么太子也来上林坊啦?这、这咱们还要去吗?”
容妤蹙了眉,“今日是腊八,侯爷昨日便盼着今天能喝上一碗腊八粥,哪有见了他就打道回府的道理?”
阿婉默默点头,“这倒也是,太子也未必会亲自登门坊内,咱们只管取咱们的腊八米。”
话虽如此,容妤却还是踌躇在原地,心里想着要拖到沈戮离开再去。
阿婉却见有不少宫女已经从月亮门后的上林坊里离开了,个个手里提着小红篓,便急起来:“夫人,再晚去的话,怕是都要被拿走了,咱们起得大早不就是为了取米吗?”
容妤从未想过自己如今竟会为了一篓米而折腰。
她到底还是带着阿婉朝上林坊前去了。
待到了坊内,她同姑姑提了南殿所需,但那姑姑只看她一眼,冷声道:“各个主子的宫里都不够备的呢,南殿就别为难奴婢了吧?”
阿婉气道:“一篓腊八米而已,怎就成了为难姑姑了?”
姑姑拿着账目道:“今非昔比了,自打东宫易了主,这大小很多事情都要由太子签署才能执行,皇宫现在节衣缩食,都是为了充实国库,太子定的新规矩,谁也没法子漏账。”
容妤也是不信了,“姑姑,东宫再如何苛刻,总归不会连腊八日子里的一碗米也要和南殿斤斤计较!”
姑姑哼一声,丢出一句“神气什么,一个废储妻,还摆什么太子妃架子”,直到有宠妃宫里的侍女来取,她立即变了脸色,笑脸盈盈地提过四个小红篓递了过去。
趋炎附势,势力至极。
容妤虽知世态炎凉,却不知能墙倒众人推到这般地步。沈止往日里得意时,他们这班人恨不得跪下舔脚,今朝失了势,连腊八的米也吝啬到了极致。
容妤气愤不已,再不打算讨要嗟来之食,带着阿婉出了上林坊,板着一张脸准备回去南殿。
谁知迎面有人拦路,一袭黑氅如墨如渊,容妤闻见那股子明矾清香,心下一凛,不得不再一次低头行礼。
这一次,沈戮却没有免去她礼数,只低声问了句:“皇嫂,你方才可是打算从上林坊取腊八米?”
容妤点头:“回殿下,确有此事。”
过往宫女们都悄悄瞥来几眼,又都惧怕沈戮,不敢多留,匆匆离去。
沈戮则是给了崔内侍一个手势,崔内侍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喊上林坊的姑姑出来见东宫。
姑姑一听是东宫,鲤鱼打挺般地冲出来跪下,对沈戮道:“奴婢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
“行了。”沈戮厌烦地打断她,“本太子问你,作为分发小红篓的掌事,你今日可把物件给南殿夫人了?”
姑姑眼神闪烁,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婉莫名的得意起来,低哼一声,心里暗道,看你还敢欺负我们家夫人,人家小叔子来帮着讨公道了!
容妤却蹙起眉头,心生困顿。
直到崔内侍喝那姑姑:“殿下问你话呢,还不快回!”
“奴、奴婢是谨遵东宫旨意做差的,绝不枉私,便……便没有给南殿夫人腊八米。”
沈戮眯了眯眼,“倒是个刚正不阿的奴婢。”
姑姑冷汗直冒,生怕是自己办错了事情。
谁知沈戮忽然提了音量,像是当众示意道:“规矩就是规矩,东宫第一年掌管上林坊,无论上林坊是对是错,也都是东宫的意思,旁人若有不满,只管登门东宫与本太子对峙,不然,就老实地遵规行事,胆敢坏规,就莫要怪东宫无情了。”
容妤不明其意,她抬头看向沈戮,觉他有指桑骂槐之意。
可她一没拿东西,二没坏规矩,他这般当众训斥,实在无理。
哪知接下来,他看向阿婉,命崔内侍道:“搜她的身。”
阿婉骇然失色,对容妤悄声道:“夫人救我……”
容妤自然不会让崔内侍靠近自己的婢女,她护住阿婉,冷锐地瞪着前来的崔内侍道:“内侍大人,平白无故搜宫女的身实乃不妥,这光天化日之下,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东宫岂能如此横行霸道?”
沈戮却一挑眉:“皇嫂不必动怒,断不会是平白无故,劝你还是让开吧,免得受到牵连。”
容妤自是不肯,崔内侍只一句“那就得罪夫人了”,便上前来扯过她身后的阿婉。
阿婉惊叫出声,下意识想逃,却被崔内侍拦腰一抓,大把的腊八米从阿婉身上洒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