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尘淡淡道:“楼七性情刚烈,逼供那一招没用,你看她师兄就知道了,刑部那一套逼供的刑法下来,不死也褪层皮,她师兄都没有开口,同出一门想必性子差不多。”既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看公子当时收刀利落,想必已经有办法了吧。”“楼七不信任我们,自然不会告诉我们。”沈让尘勾起一抹淡笑,“但她未必不会被余三骗到手,楼七身怀武艺却涉世未深,遇上那只狐狸,会被人骗得连渣都不剩。”他注定从楼七手中拿不到东西,那么不如换一种方式,和一个重利的人谈条件,会比和不怕死的人好谈得多。
余锦安对着门口的二人拱手,“沈大人,舍妹顽劣,我回去定当严加管束,此事务必给您一个交待。”
余晚之动了动唇,想解释又无从开口,忽然灵光一闪,“明明是他的人先动的手。”
既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楼七,没有开口。
“你还敢说!”余锦安怒斥道,看了眼站在马车旁提剑的女人,倒是没见过。
“她是谁?”
“我新买的丫鬟。”余晚之回道。
“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敢买。”余锦安咬了咬牙,“立即向沈大人道歉。”
余晚之纹丝不动。
“你……”余锦安指着余晚之,气不打一处来。
沈让尘:“锦安兄。”
“啊?”余锦安愣了愣,若他没记错,这还是沈让尘头一回这样称呼他。
“此事已了结。”沈让尘道:“还请锦安兄不要追究,夜已深,带三小姐回家吧。”
沈让尘给了台阶,余锦安不可能不下,“多谢沈大人,那改日我再设宴给沈大人赔罪。”
说罢又转向楚明霁,“明霁,听说打碎了不少东西,你让人折算一下数目,我明日差人送来。”
楚明霁正愁没找到冤大头,听他一说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他虽说家财万贯,可银子谁不爱?
“那感情……”
余晚之看着楚明霁,头微微一歪。
楚明霁一个“好”字当即卡在了喉咙,立马打了急转,“那感情就不深了,咱们是什么关系?那点银子就算了,不提不提。”
余锦安严肃道:“还是要的,那此事回头再说,我们先走了。”
余锦安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一事,“对了卿时,今夜就不便再请你月下手谈了,我们改日再约。”
“无妨。”宋卿时眉目温润,语气温和至极,“那我也先行回府,诸位大人,告辞。”
他对着众人一揖,似乎也不管其他人会否作答,转身朝着暗处走去。
余晚之的目光落在宋卿时身上,又很快移开,搭着坠云上了马车。
观余锦安和宋卿时二人态度似是交情不浅,她却不记得宋卿时有多少好友,兴许是他性格使然,从来都是什么都不说。
马车车帘半掀,经过沈让尘与楚明霁身畔时,余晚之往外幽幽扫了一眼,随即放下了帘子。
楚明霁抱臂,“你说她刚才看我们一眼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要倒大霉了。”沈让尘道。
楚明霁一脸同情地看着沈让尘,“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沈让尘稍稍侧头,说:“真想把这自知之明送你,免得有人哪日倒了大霉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楚明霁听这话觉得不太对,见沈让尘要走,赶忙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等着吧。”沈让尘微微一笑,“余三睚眦必报,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楚明霁愣住,“我之前在覃卫面前还帮她解围……”
话还没说完,沈让尘就问:“是解围吗?还是败坏她名声。”
澹风已牵了马过来,沈让尘翻身上马。
思索了这一会儿的楚明霁才想明白。
心说完了完了,他当时开口真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今夜这事传出去,明日汴京城就会出现余家三小姐因退婚带人打上门去,将醉霄楼打得稀烂的传闻。
那她的名声算是毁了呀,如此泼辣,往后谁还敢上门去提亲,他这是将人家的姻缘生生给斩断了。
楚明霁想起那余三小姐,背脊一阵发凉,上前一把拉住缰绳,“还有救吗?”
沈让尘眸中带笑,垂眸看着他,“有啊,你既断了她姻缘,不如你自己续上。”
“你的意思是让我上门提亲?!”
楚明指着自己大声说:“我疯了吗我?那女人能言善辩还老谋深算,我玩得过吗?把我卖了我还得乐呵呵替她数钱,除了你,谁镇得住她?”
“我也镇不住。”沈让尘说。
“那你们至少也是旗鼓相当吧。”楚明霁急了,“你去,你救我一次,我给你盖庙。”
沈让尘笑了,“没必要怕成这样,说到底她是女人,论体格她不如你,论人手她也不如你,你怂成这样未免……”
既白笑嘻嘻地接话,“未免有些丢我们男人的脸了。”
“我怕她阴我啊。”楚明霁急了,“眼下她身边又多了个高手,万一她派人来暗杀我呢,要不……你把既白借给我用用?”
“不借,你好自为之。”
沈让尘抽回缰绳,一夹马腹驰向月色里。
奔出中保大街,几人就放慢了速度。
“公子。”澹风落后沈让尘半个马身,“咱们布局已久,今夜这事当真就这么算了?”
沈让尘淡淡道:“楼七性情刚烈,逼供那一招没用,你看她师兄就知道了,刑部那一套逼供的刑法下来,不死也褪层皮,她师兄都没有开口,同出一门想必性子差不多。”
既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看公子当时收刀利落,想必已经有办法了吧。”
“楼七不信任我们,自然不会告诉我们。”沈让尘勾起一抹淡笑,“但她未必不会被余三骗到手,楼七身怀武艺却涉世未深,遇上那只狐狸,会被人骗得连渣都不剩。”
他注定从楼七手中拿不到东西,那么不如换一种方式,和一个重利的人谈条件,会比和不怕死的人好谈得多。
只要他条件开够,不怕余三不动心。
既白总算是得空喝酒,仰头喝酒时顺便看了一眼皎洁的月色,“公子,今夜的月亮真好看啊。”
沈让尘仰头望那一轮明月,没有说话,只听得既白继续说道:
“再过两日就是皇上寿诞了,我还从来没在汴京过过皇上寿诞呢,听说那日会满城天灯齐放,为皇上祈福,比元宵都热闹,公子你还有印象吗?”
沈让尘依旧仰着头,那已是十岁前的事了。
记忆里万寿节的盛况是模糊的,他初在不渡山清修时想起汴京,是令人厌烦的满城嘈杂,随着日日慢慢往后走,想起来的却是人潮汹涌的热闹。
沈让尘在这个时候起了师傅的话,张天师说这条路是寂寞的,你未必能走得下来。
彼时他万分笃定,可现在,不知道为何,却从那独挂的天边月下品出点莫名的寂寥来。
或许人都是害怕寂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