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渊转了转指骨上的戒指,淡雅如雾的星光里,映出他几日未睡,有些憔悴的面容。“明日本王还需进宫,不能久待。若是有消息,立即飞鸽传信与我。”李承渊拉开门,双腿夹住马腹,往府邸骑去。日光倾城,拎着竹篮的许南星正沿着昨晚制定的路线,脚步精准的往寿阳宫走去。腰间挂着的玄铁腰牌若隐若现,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寿阳宫自董皇后身故后,已荒废十二年之久,殿内外半人高的杂草四处横生,墙壁剥落,屋瓦凋零,比起冷宫还不如。
红玉领着八名太监亲来太医院送赏。她亲自拿起头一份,朝许南星福了福身,笑着交与她手中。
一时从四面八方涌来数道隐晦不明的目光。
许南星心跳加速,稍抬眼睑,撞进红玉颇具深意又深邃的眼眸里。
“身为宫中医,为皇上治病乃是本分。微臣多谢娘娘赏赐,也辛苦姑姑特意跑这一趟。”
红玉只字未言,只盯着她弯唇一笑,然后拍了拍她的手,离开了太医院。
等到红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线中,才有人阴阳怪气道:“许姑娘还真是太医院的福星。她一来,连我们都跟着有福了。”
听见此等说辞,许南星忙将自己的那份赏赐都拿出来,按数分给各位太医,低眉顺眼,语气谦卑:
“徐副院正说笑了。小女不过是古语说的,行运医生医病尾,恰巧捡了个便宜罢了。我年轻哪里能懂多少医术,日后还得多仰仗各位前辈不吝教导才是。”
徐玠听了这话,又掂了掂手中银钱份量,又有体面,又有银子,装模作样的轻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言语了。
其他太医见状,虽心里仍各怀鬼胎,但都不好此时发于明面,便也各自干各自的营生去了。
一时偌大的太医院正殿就只剩下许南星和孙行。孙行看了她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你跟我进来一下,我和你说说太医院的规矩。”
许南星忙应了一声,跟在孙行身后。
“太医院有三个职责。一是药品的收贮、辨别和保管,二是疾病的治疗,三是施舍药品,为民诊病。”
孙行一面说一面带许南星前往御药房和医案储存室。
“太医院共分四个等级,第一等的为御医,算上你我如今是十六人。余下三类共七十六人,你可随意调动差遣。
另,太医院分有大方脉、小方脉、妇人、针灸、眼、口齿、接骨、伤寒、疮疡九科。分班轮值。”
孙行领着许南星前往后殿,指着一间挂着针灸木牌,已经收拾整齐干净的隔间对许南星说道:“你擅长针灸,以后这就是你的坐堂室。”
许南星看的目不暇接,不停的一一点头,在心里熟记背诵。
“现在记不住也没事,以后日子长了就知道了。”孙行看着她嘴里念念有词,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
但也只是一瞬间,孙行便收敛了笑容,神色复杂,声音沉缓:“现在你明白为何我那日说,宫中医最重要的是不畏强权的决心。”
想起刚刚的违心之举,许南星脸色发烫低头道:“心中有愧。”
孙行侧头瞄了她一眼,摇头笑道:“无妨。其实结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说话时语调不高,但吐字清晰,一字一词都意味深长。
话音刚落,许南星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清亮亮的,朝着孙行拱手作揖:“多谢大人解惑,学生明白了。”
许南星抬起头,看见太医院外的枝桠疯长,却无法遮挡烈日,院内依旧光芒万丈。
酉正,日已西斜,正是宫门下钥时刻。太医院众人陆续散值,出宫回家。许南星心里有件私事,便以熟悉太医院为由留了下来。
人散尽后,许南星点起一盏明瓦灯,按照崔琰给的地图,一路避开侍女、太监、禁军,找到了一条从太医院走到已故董皇后的寿阳宫最安全的路。
她走回太医院后,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一卷卷轴,坐在桌前摊开,兀自思索道:明日是五月初一,李承渊如今在京城,按照玘国祖制,他必须进宫朝拜皇帝和皇后。
这是她最好的接近他的机会。
许南星伸手拿起那枚凶手遗留下来的腰牌,盯着它看了半晌,脸上笑意越来越深,最后将它明晃晃的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月色沉沉。
窗外传来更夫敲更的声音,已经是子夜时分了。酒馆店小二打着哈欠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强打精神收拾着一片狼藉的酒桌。
一个穿着暗色金丝镶珠长衣,头顶黑色斗笠,手戴黑色金丝手套的男子,低头走进酒馆。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俊美而冷漠的面容:“我来拿存的雀灵酒。”
听见这句话,掌柜顿时变的惊惶起来,忙放下算盘和账簿,吩咐店小二立刻关门闭客,迎了上来。
这里,是李承渊部署的暗哨所在。
武姝控制了京城所有的秦楼楚馆,以妓女小生形成一张庞大的情报关系网。而她不知道的是,李承渊也早就暗中将京城所有的酒馆,培养成了自己的情报站点。
酒馆锁上门后,掌柜的立刻朝李承渊行礼,恭敬道:“那女子是已故许丞相嫡女,不知怎的从火场逃生,只是,只是……”
李承渊瞥了他一眼,面色一冷:“说!”
掌柜的登时吓的腿软,跪在地上道:“但,但就在半月前,那女子当街冲撞了玄夜司指挥使玄影,已经,已经死了。”
李承渊眼睛一眯,冰冷寒意覆上,嘴唇紧闭,唇角下压,瞳孔颤动,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沉寂的让人喘不过气的空气在整个酒馆弥漫。
“不可能。再去查。”
李承渊回过神来,一双锐目紧盯着掌柜,冷冰冰抛出几个字,语气严厉。
掌柜面如土色,当即伏下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安排人再去查。”
李承渊转了转指骨上的戒指,淡雅如雾的星光里,映出他几日未睡,有些憔悴的面容。
“明日本王还需进宫,不能久待。若是有消息,立即飞鸽传信与我。”李承渊拉开门,双腿夹住马腹,往府邸骑去。
日光倾城,拎着竹篮的许南星正沿着昨晚制定的路线,脚步精准的往寿阳宫走去。腰间挂着的玄铁腰牌若隐若现,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寿阳宫自董皇后身故后,已荒废十二年之久,殿内外半人高的杂草四处横生,墙壁剥落,屋瓦凋零,比起冷宫还不如。
环视一圈后,她察觉到宫里似乎有人来过,唇角弯起,故意加重了脚步声。
一道黑影似鬼魅一般从殿内而出,眨眼就到了她的身前。她低头,一把长剑正抵住她的喉咙。
两人都凝立不动,谁也没说话。微风吹过,撩起两人的头发和衣服,炎炎夏日,却生起一股令人打心底冷起的寒意。
李承渊眼神阴狠,杀意露骨:“你是谁?”
许南星轻蹙眉头,俨然一副受了惊的模样,手指摩挲着竹篮,怯生生开口道:“许南星。”
“新来的宫中医?”李承渊思考片刻后问道。
许南星忙点了点头:“是我。”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李承渊神色稍缓。
“我知道……”
李承渊带着审视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当即打断道:“知道还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南星仰望着他,姿态柔弱:“我是迷了路不小心进来的。”
“撒谎!”
李承渊怒喝一声,剑锋已逼近她的喉咙。
只听见一声清晰的皮肉划破的声音,许南星白皙的脖颈tຊ上瞬间有血溢出,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李承渊眼尾跳了跳,忍不住刀锋向旁挪了分毫。
许南星毫无防备的跌在地上,竹篮掉落,掉出许多纸钱金箔祭祀之物。
腰间那枚玄铁腰牌也随之“咯噔”一声掉落而出。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耀目非常。
她眼眶通红,跪在地上,想要伸手去捡拾那些纸钱。
李承渊已经先一步捡起那枚腰牌,快速扫视后,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捏住她纤细的手腕,厉声问道:“这块腰牌你哪来的?”
语气低沉阴冷,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许南星抬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李承渊,心中暗笑,果然,只有这块腰牌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面上先是露出一闪而逝的娇羞神情,而后迅速低下头,柳眉颦蹙,越发显的她楚楚动人。
“这块腰牌是我父亲临走时赠予我的。今日,是他的忌日。”她声音委屈,光线映出她脸上的水光。
李承渊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顿时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