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那个时候,我选择了向自己的父亲举刀,想让他以同样的方式为另一条生命赔罪。”季春和震惊的看向他,原来那些仆人口中讳莫如深的秘密,竟然是云恒因曾经弑父啊。云恒因看着她,心中产生了一种淡淡的难过,他被世俗伦理亲情困扰终不得解脱,幸好在此刻遇见了一个和他一样离经叛道的人。伯牙和钟子期相遇,怕不就是如此吧!只是可惜,自己就快要死了。要是再早一点遇见就好了。云恒因快死了。今天早上他起床穿衣,对着一件金绣月白色长袍发起了呆,而后又拿着这件衣服进了里间,半天都不出来。
云恒因摇头,“想过,但我不喜欢杀人,也不愿意看到有生命在我眼前逝去。在我眼中,每一个活着的生命都是发着光的,这不是比喻,而是我真的那样看见的。可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他身上的那道光便会消失,变得暗淡,那种暗淡让人手脚发麻,会很难过。”
在云玠把她送过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人可能会对云家不利,但兄长还想留着她。为了云家,他是真的想过杀了她,可他总会被自己的想法绊住手脚,比如那时他脑海中就有一个声音在徘徊,“凭什么为了云家的万无一失就要杀死别人的生命”,就这样,他犹豫着放过了她。
季春和呆愣了一瞬,她没想过他真的这么有佛缘。
他少年时,曾差点杀了自己的父亲。
那一日,他亲眼看见父亲将他房内的丫鬟折辱致死。
那个丫鬟还有个妹妹,前些日子她还幸福地将自己赏的点心包起来想要送回家给她妹妹尝尝。可才过了一天,那个鲜活的姑娘就成了一具灰扑扑的尸体。
那样的灰色快要把他笼罩,他觉得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
父亲身上酒气熏天,显然是刚参加完聚会才回来的。那丫鬟见他晚饭吃的不多,便去厨房为他端糕点,路过花园正好撞见了酒醉的云家主,云家主喝了酒精虫上脑,或许不是这个原因,只是因为她仅仅是一个丫鬟,而他根本不必在乎一个丫鬟的意愿,有了想法便立即实施,想要在花园内将丫鬟就地正法。
谁料丫鬟拼死不从,挣扎中激怒了云家主,将她一把推向了假山石块上,撞死了。
云恒因找过去的时候,还能从地上流淌的鲜血中看见昨天他赏下去的点心碎渣。
可那仅仅是父亲手下最不值得一提的性命。
云家下人的嘴巴很严,但她还是从一些人的交谈中窥得了一些细枝末节。他们称云恒因为小疯子,应当不只是因为他独一份的处事原则,还有他曾经与云家家主发生的矛盾有关。
季春和拉起他的手,走到院落里来,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几颗星星在天边不远不近的挂着。
她抬头仰望夜空,从他的视角看去,眼中便出现了她闪烁着光芒的眸子,那种光芒,与人身上的生命好像。那一刻,他沉静多年古井无波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
一下,两下······直至越来越快······直到她的眸子突然直接望向他,他的心脏才突兀停止,还漏了一拍。
季春和看向他,语气充满向往,”我觉得很神奇,生命竟然是可以有颜色的。“
”其实,我没有撒谎,我真的叫春和。小时候,我和娘亲住在一起,家里其他姊妹都不喜欢我们,我没有朋友,娘亲为了安慰我,总是会给我讲各种神话故事,我最喜欢的就是哪吒的故事。“
”哪吒闹海吗?“
季春和摇摇头,“不是,是哪吒割肉还父剔骨还母。”
“那时候我特别羡慕哪吒,他可以把自己的一身血肉还给父母,从此,他便还了父母恩,只是他自己。那时候,我恨着自己的父亲,可心中又纠结,按照伦理道德,他给了我生命,这样的恨是世所不容的,所以我就想,干脆将自己的血肉还给他,好让自己的恨干脆一些。”
“后来呢?”
季春和失落一笑,“我又不是神仙,做不到割肉换还父,没有后来。”
“我是说,你对父亲的恨后来怎么样了?”
季春和低头不语。
云恒因也说起来自己的故事,“从前我读佛经,看到过这样一则故事:释迦牟尼未成佛前,曾在一座森林外面打坐。这时,天空中飞来了一只鸽子。这只鸽子正在被老鹰追逐,逃亡中看到了释迦牟尼,就飞到他的衣袖外面,希望能够躲过一劫。“
“于是,释迦牟尼就对老鹰说:‘请你放了这只鸽子,上天有好生之德。’”
“‘老鹰却回答他说:’如果我放了这只鸽子我就会饿死,又哪里来的好生之德呢?”
“佛祖为了救鸽子的命,便说自己愿意用自身同等分量的肉来换取鸽子的性命。于是他就拿了一杆秤,把鸽子放在另一端,然后用刀割开自己的肉放到另一端。”
“奇怪的是,鸽子明明不重,但释迦牟尼割了好多肉还是无法使秤砣平衡,直到他本人跳进秤的另一端,秤砣才终于平衡了。”
“读到那个故事才使我明白,原来的人,生命的份量都是相同的。可这个世界教我的却是人有贵贱之别,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会产生混乱,到底哪个是正确的,哪个是错误的?”
“所以在那个时候,我选择了向自己的父亲举刀,想让他以同样的方式为另一条生命赔罪。”
季春和震惊的看向他,原来那些仆人口中讳莫如深的秘密,竟然是云恒因曾经弑父啊。
云恒因看着她,心中产生了一种淡淡的难过,他被世俗伦理亲情困扰终不得解脱,幸好在此刻遇见了一个和他一样离经叛道的人。
伯牙和钟子期相遇,怕不就是如此吧!
只是可惜,自己就快要死了。
要是再早一点遇见就好了。
云恒因快死了。
今天早上他起床穿衣,对着一件金绣月白色长袍发起了呆,而后又拿着这件衣服进了里间,半天都不出来。
季春和左右见他不出来,试探着推开门,便看见他坐在床边一脸纠结。
“公子怎么了,可是这衣服有什么问题?”
听到声音,云恒因才如梦初醒,他矜贵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出去等候。
季春和会意,便退了出去。不知为何,她在他脸上竟然看到了云玠的影子,真是荒唐。
季春和在院落四周闲逛,云恒因的院子风致雅趣,有流水翠竹相伴,人处在其间,心境便自然开阔。
她数着步数,丈量着风荷院的面积。
从前院门到后院,需要九十九步,左右三十三步,风荷院布局呈矩形,十分规整,换算成她一步多少米,那这一个风荷院便占了五百多平方米。风荷院在云府的西南方,若是有人想清算云家,没有千五百人是很难把人一网打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