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霁禾没占到上风,心里却有了别样的主意。她突然弯起眉梢,媚眼如丝地冲他笑。“郁谨南,你的心说到底也不是铁做的。”只要有破绽便迟早会暴露。她等就是了。-吃过晚饭后,周霁禾准备洗澡。翻遍洗手间的储物柜也没找到一条新的浴巾,只好从客房出来,准备去问一下郁谨南东西搁放的位置。打开门踉跄着走了没几步,抬眼便看到那道正坐在沙发上埋头工作的身影。男人穿着枪灰色的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被
周霁禾将傅可澄的问题半哄着搪塞了过去,领着她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做作业。
晚上临近七点,郁谨南还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碍于不久前傅可澄叙述的那句“心仪的人”,弄得周霁禾脑子有些混乱,始终没把询问归期的电话给他打过去。
——“不能让心仪的人吃醋。”
这句话的分量不轻,压在她的心里忽上忽下,坠得人越发难捱。
又过了半个小时。
见郁谨南始终没回来,周霁禾怕傅可澄饿到,便动身挪去厨房简单给她煮了碗番茄鸡蛋面。
吃完后陪她玩了一会儿,直到小姑酒脸上带着倦意,这才带她去洗漱睡觉。
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恰巧和刚进门的郁谨南碰了面。
他的身上夹杂了些许潮气,似有若无的沉香味道和雨后的清新气息交错传进鼻间,莫名的舒心好闻。
郁谨南将雨伞搁置到鞋柜上,随口问:“澄澄睡了?”
“嗯,你吃饭了没?”
“还没,打包了些吃的,一起吃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餐桌附近走。
周霁禾的腿脚不便,走起路来自然要比他慢上许多。
刚在椅子上就坐,就看到男人已经拆开了繁琐的包装,将其中一碗酒酿圆子摆到了她面前。
周霁禾抬眸,看他的目光带着不解。
像是知道她在疑惑什么,郁谨南解释说:“不是肚子疼吗?喝点热的可以缓解。”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疼?”
郁谨南将汤匙放进她的碗里,“你昨天一晚上都在捂着腹部,正常人都能推理出来。”
“倒也是。”
周霁禾明艳一笑,低头啜了一口酒酿圆子。
汤汁甜而不腻,一股暖意顺着喉咙缓缓流下。
肚子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郁谨南,你有心仪的人吗?”
喝了没几口,周霁禾看似不经意地问出声。
她的语调带着似有若无的试探,尾音微微上挑,听上去像是在随意话家常一般。
偏偏这话里的内容是藏了锋芒的。
男人掀起眼皮淡淡看向她,沉默了几秒,直接回答了两个字:“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又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突然有点儿好奇。”
周霁禾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就是觉得以后你的女朋友还挺幸福的。”
嘴上虽然如此说,周霁禾的心里到底还是打消了想一问究竟的念头。
先不说傅可澄是否童言无忌。
光凭她对郁谨南平时的了解,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说出这种直球似的发言。
至于为什么不让姚语诺接送,估计还是有别人不知道的原因掺杂在其中,以致于被郑觅曲解了郁谨南的意思。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她问出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毫无波动,平淡得像杯已经放冷多时的凉白开。
思绪正腾空着,郁谨南的声音令她回了神。
“有闲暇好奇的时间,不如多吃点儿东西。”
周霁禾瞟他,软着嗓子反驳了一句:“就是因为很闲,所以才会好奇的。”
屋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暗灯。
弱光洒在男人的头顶,多了抹难以言喻的懒散柔和,此刻的他倒不像平时那般寡淡疏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都没再说话。
周霁禾低头默默咬了一口糯呼呼的圆子,软弹的质感在口腔里散开。
无意间甩某恰巧看到了食盒上刻着“田记”的牌子。
捏着汤匙的手停在了半空,被自我安抚过的内心再次染了几分躁动。
周霁禾直勾勾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开始明着试探。
“我记得这家店离得远,而且还需要预约排队。”
她故意停顿了两下,像是在思索,“你这么晚回来,不会是因为去田记排队了吧?”
倒也不是她自恋。
郁谨南给她的感觉向来若即若离,可最近几天无论发生什么意外,他总是帮她护她,对她无微不至照顾着。
任谁都会产生怀疑的。
男人对女人好,又能有什么原因。
“正好顺路而已。”
郁谨南的面色没什么波澜,声线平稳得简直无迹可寻。
“真的只是路过?”
“你想确定些什么?”
这段对话生生停在了这里。
急促湍流突然转变成了一汪泉水,再也挤不出什么水花。
周霁禾没占到上风,心里却有了别样的主意。
她突然弯起眉梢,媚眼如丝地冲他笑。
“郁谨南,你的心说到底也不是铁做的。”
只要有破绽便迟早会暴露。
她等就是了。
-
吃过晚饭后,周霁禾准备洗澡。
翻遍洗手间的储物柜也没找到一条新的浴巾,只好从客房出来,准备去问一下郁谨南东西搁放的位置。
打开门踉跄着走了没几步,抬眼便看到那道正坐在沙发上埋头工作的身影。
男人穿着枪灰色的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被解开了几颗,领口松散褶皱,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正经穿法完全不同。
昏暗灯光下,搁置在他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显得异常的亮,衬得那张脸的轮廓越发分明。
似乎是为了防辐射,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的薄片眼镜,比往常多了抹斯文和温和。
听到细碎的动静,郁谨南寻声望去,正好对上了女人那双充满窥探的眼睛。
“有事?”
寂静的夜,他缓缓出声。
嗓音低沉,又夹杂了熬夜后的沙哑。
人看到好看的景象总是容易心悦,周霁禾也不例外。
于是心情极好地粲然一笑,“郁谨南,高中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长得还挺人神共愤的。”
对于她的吐槽,郁谨南不自觉地半眯起眼。
“所以你半夜出来一趟就是为了特意和我说这个?”
“我哪有那么闲。”
周霁禾单腿支着身体站在原地,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后,这才进入正题,“你们家连点儿女人用的东西都没有吗?比如说护肤品什么的。”
“对了,我还找不到浴巾。”
女人站在光晕隐晦处,齐腰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肩旁,身形纤瘦窈窕。
即便有些看不清神态,郁谨南也能清晰想象出此刻她面上带着的表情。
定是眼尾恣意上挑,唇角挂着狡猾的笑意,三分嚣张七分撒娇,心安理得地等待他的帮助。
仅仅是瞬间的晃神。
郁谨南定了定视线,将头转回不再看她。
“护肤品只有男士的,浴巾在客房衣柜的最下面。”
周霁禾听闻,带着腔调“哦”了一声,“那就麻烦你了,我找不到。”
短暂的沉默。
郁谨南深呼吸了一口气,妥协地从沙发上站起。
两分钟后,他将她想要的东西递到了她手里。
周霁禾冲他扬了扬下巴,莞尔说了句:“感谢。”
说完便要往回挪步。
刚挪出两步,男人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你确定自己能洗澡?”
周霁禾顿住脚步,先是低头扫了眼自己受伤的脚踝,然后眨了眨眼,撇头往郁谨南的方向看。
“难道你能帮我洗?”
她的话里带着调侃,玩笑话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捉弄意味十足。
这句话还没落地,周霁禾便看到男人镜片下那双细眸瞬间深邃了几分。
即使很快烟消云散,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果然,他也不是丝毫无动于衷。
周霁禾双手抱着浴巾和那套全新的护肤品,唇边挂着隐约的浅笑,看他的目光带着些许得逞后的张扬。
郁谨南侧眸盯了她两眼,表情略带意味深长。
敛起视线的同时,慢条斯理地伸手摘下眼镜,随后捏了捏发疼的眉心。
“这玩笑以后不要开了,尤其是当着男人的面。”
“你随口一问我随口一答而已。”
周霁禾故意停顿了几秒,“还是说你想多了?”
话题像踢皮球一样被踢到了郁谨南这里。
他的语气平淡,“不要偷换概念。”
“算了,不逗你了就是。”周霁禾说,“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吧。”
女人的攻势戛然而止,撤退得无声无息。
没等郁谨南说话,周霁禾已经一瘸一拐地动身走向客房。
交谈声顿时消失,留下满屋子的空旷和男人复杂的情绪。
*
第二天上午,周霁禾给郁谨南发了条告别的短信,之后就从他的家里离开了。
其实说来说去,两人之间并非特别熟识,终究不是可以借住的关系,而且住在他家日常行动起来也不是很方便。
试探归试探,她却不太想再继续麻烦他。
段阮将她扶进车里,恨铁不成钢地问:“孤单寡女共处一室,正是迅速发展的好机会,你确定真的要走?”
周霁禾无所谓地笑,“不然还得等到发生点儿什么以后才离开?”
“我是替你感到惋惜。”
段阮瞪她,“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你不排斥和他相处的,不好好趁此机会把握一下,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在段阮看来,抛开之前的陈裕言不谈,没有人比郁谨南再适合她了。
毕竟能让对感情迟钝的周霁禾突然因为某个男人而上了心,光是这一点,也着实不算容易。
可难就难在,段阮是局外人,自然看得清形势,站在局势之中的周霁禾未必能明白这个道理。
对于段阮的话,周霁禾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他又没明说什么,而且我根本拿捏不准他的心意,有什么可后悔的。”
“那你的心意呢?”段阮直直看她。
这一问让周霁禾猛地愣了愣,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从小被追捧到大,即使后来落魄,凭着这副皮囊也还是会有人愿意争先恐后对她好。
可事实上,她压根没接受过他人双手奉上的任何付出。
换句话说,在感情方面,周霁禾白得就像一张没被濡染过的纸。
犹豫了半晌,周霁禾呢喃出声:“我只知道我不讨厌他。”
“……这算哪门子的心意啊!”段阮无语,“你不讨厌的人多了。”
“陈裕言你讨厌吗?裴宵你讨厌吗?这根本不是衡量一个人心意的标准。”
见周霁禾没说话,段阮又说:“诺诺,你真是白长这张脸!”
短暂的自我怀疑后,周霁禾恢复了常态。
水蛇似的纤细腰肢寻了个舒服的坐姿,直接窝在了靠背和坐垫之间的位置。
“没办法,人总得有点儿缺点,也不能任何好处都被我一个人占了去。”
“……自恋是你最大的缺点。”
无奈吐槽了两句后,段阮正了正神色,又说,“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依赖感作祟。”
段阮说,“如果有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有颜多金还对我特别好,先不说喜不喜欢之类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就对他产生依赖。”
周霁禾顿了顿。
突然想起那晚出事的时候。
她当时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亲密无间的好友段阮,而是郁谨南。
极端情况下,她让傅可澄拨通了郁谨南的电话。
这算不算是……依赖感。
思来想去也总结不出个所以然,周霁禾没再纠结下去。
“反正在我没确定他的心思之前,想太多都是徒劳。”
段阮叹息一声,“不过仔细想想,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对你有意,不可能会让你猜来猜去的。”
“郁谨南那种冷静自持的男人,也根本不会任由你去胡乱猜测。”
周霁禾没搭腔,睫毛稍稍垂下,遮住意味不明的眸光。
再回过神来时,发现男人的身影始终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终究还是上了心。
至于到底是好感还是依赖。
不得而知。
*
又陆续过了几日,周霁禾的腿脚好得基本差不多了。
期间在段阮家里住了几天,直到自家水管修好了以后,才不紧不慢搬了回去。
连着收拾了一上午,屋子里才算恢复了洁净。
周霁禾坐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之后将复课时间挨个发到了家长群里,通知大家提前安排好日程。
吃过午饭后,她只身一人去了家居商城,准备给房间添置些新的物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逛着逛着,却没想到会和许久不见的陈裕言不期而遇。
他的举手投足间依旧儒雅和缓,容貌和大学时候相比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或者说周霁禾压根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自然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
反倒是陈裕言,在寒暄了几句后,突然感慨:“诺诺,其实在国外这些年,我时常都会想起以前和你有关的事情。”
周霁禾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到了别处去,“听说你有女朋友了,恭喜啊。”
“没办法,我们两家的父母都催得急。”
陈裕言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是协议恋爱,只是名义上的。”
听着他多余的解释,周霁禾心里逐渐没了耐性,嘴上倒是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
又浅聊了两句,周霁禾正准备告辞离开,却听到陈裕言说:“诺诺,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就当是叙叙旧。”
拒绝的话即将脱口而出,转念却想起了很多年前陈裕言假期回国的时候。
大四那年,母亲忌日当天她照常过去扫墓,却在墓地看到了同来探望的陈裕言。
当时和他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见,突然在此处遇到,还是有些意外的。
见到周霁禾时,陈裕言明显也面露惊讶,又很快恢复如常,含笑说:“一年没见,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马上毕业了。”周霁禾说,“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正好假期,在国外待着也没什么事,想着你母亲的忌日马上到了,就回来悄悄看望一下。”
周霁禾眉梢微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她没言语,陈裕言自顾自回忆了起来,“一年前的今天我跟你表白,原本以为你会拒绝,没想到你却答应了,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
“然后第二天,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想着给你送过去讨你欢心。”
陈裕言顿了顿,话里带着苦涩,“没想到你尝了以后突然和我说,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当时还幼稚地以为是因为我做的菜不好吃惹你生气了,本来还急着和你解释,想说这是我第一次做菜,再给我一次做给你吃的机会。”
“结果你告诉我,你是因为扫墓回来心里难过生了恻隐才会答应我,问我还有没有反悔的余地。”
再后来的事,周霁禾自然记得。
陈裕言没几天就出国了,出国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单身快乐。
“都过去了。”周霁禾说,“不过还是谢谢你能来看我母亲。”
“其实我是抱着侥幸心理过来的。”
陈裕言笑笑,“万一在这里碰到你了,我一定要把憋在心里的话告诉你。”
“诺诺,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一个重新为你做菜的机会?”
他半开着玩笑,话里却带着认真,“我现在厨艺真的很棒。”
周霁禾的心里百感交集。
她从没给过任何追求者机会,唯独因为那次的心境使然,让她答应了陈裕言的告白,过后又迅速反悔。
陈裕言的绅士风度给两人退步之后留足了颜面,却不代表她对他没有愧疚。
可愧疚终究不是爱情。
沉默良久后,周霁禾听到自己说:
“对不起,我更愿意一个人。”
……
回忆到这里停止。
周霁禾到底还是不忍拒绝这顿饭的邀约,跟着他来到了附近的一家中餐厅。
点过餐后,陈裕言说:“在国外这几年,闲暇时间我都会精研厨艺,结果因为吃的太多,有段时间胖了将近二十斤。”
饭桌间的气氛原本还有些陌生,因为他的这句话当即活跃了不少。
周霁禾盯着陈裕言看了一会儿。
他的面容白皙俊逸,温润如玉,很难想象出变得圆润的他是什么模样。
脑海里不经意间浮现出一只糯米团子,逐渐和他的脸重合。
想到此,周霁禾笑出声来,打趣着说:“其实你胖点儿还挺可爱的。”
眉眼含笑间,她无意识抬眸,正好撞上了那抹熟悉的凉薄目光。
郁谨南就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里的冰冷比往日更甚。
只此一眼,像是贯穿了万年。
依赖还是好感。
她突然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