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越哥,我听说往学校门口那音乐喷泉里扔硬币许愿可准了,高一高二的都在试呢。那喷泉里硬币都快堆满了,咱们今天放学也去试一下?”“我嘛,也没什么别的愿望,钱和颜值都有了,就许愿能有个大学上吧。”时越合上正在看的那本书,冷不防回一句:“那你的愿望应该实现不了了。”大概是怕孟栩安的智商听不懂自己的内涵,于是更加直接地补充一句:“钱和颜值有没有我不清楚,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没脑子。”此刻的孟栩安气得跳脚,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在走廊罚站。
回忆起高三,时越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那年夏天的雨季格外长。
绵长的雨水簌簌下坠,像是少女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流泪。
那年潮湿的雨季让他觉得,好像会有太多珍贵且美好的事物要在雨中消失殆尽。
清晨入校园时,远远望去,校园内的同学们打着五颜六色的雨伞,像极了一个个色彩斑斓的小蘑菇。
高三九班的早自习照旧被班主任“霸占”,在讲台写满了真题卷上错误率极高的数学大题,还附带解题过程。
然后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大力拍几下桌面,语重心长地喃喃道:“抓紧时间啊同学们,快点把解题过程写下来!”
后来大家才发现,“抓紧时间”这四个字,在高三出现的频率是最高的。
抓紧时间做题,抓紧时间休息,就连吃饭上厕所,也要抓紧时间。
一大群没睡醒的同学,在那些复杂难懂的数学题中,开始与瞌睡斗争。
孟栩安就是最典型的“斗争失败”的那个人。
时越的座位靠近走廊的窗边,每天早自习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孟栩安总会雷打不动地站到窗外与他作伴。
当然,孟栩安是被迫的。
偶尔是巡查路过的政教主任,偶尔是嗓门洪亮的副校长,更多时候是每天早上来教室报到的班主任。
大家看见靠在一堆卷子上打瞌睡的孟栩安时,斥责他的话术总是出奇一致。
——“孟栩安,高三了,醒醒吧!你难不成还真打算大学让你爸再给学校捐座楼,然后混个文凭?”
半梦半醒的孟栩安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往走廊上一站,孟栩安瞬间生龙活虎起来,最大的兴趣就是与时越搭话。
虽然时越并不怎么爱搭理他。
“哎越哥,我听说往学校门口那音乐喷泉里扔硬币许愿可准了,高一高二的都在试呢。那喷泉里硬币都快堆满了,咱们今天放学也去试一下?”
“我嘛,也没什么别的愿望,钱和颜值都有了,就许愿能有个大学上吧。”
时越合上正在看的那本书,冷不防回一句:“那你的愿望应该实现不了了。”
大概是怕孟栩安的智商听不懂自己的内涵,于是更加直接地补充一句:“钱和颜值有没有我不清楚,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没脑子。”
此刻的孟栩安气得跳脚,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在走廊罚站。
他讲话声音响亮得惊人,怒骂一句:“时越你大爷的!”
好巧不巧,此刻那位以时越为傲的副校长经过,听到了这嘹亮的六个字。
“孟栩安是吧!怎么又是你,你自己不好好学,还想着影响其他同学?时越怎么你了,你骂这么大声?”
“他骂我没脑子。”
副校长:“......”
本想下意识地说一句“时越也没说错啊”,但又怕打击这孩子的自尊心。
他讲话委婉了点:“你那数学要是考及格了,人家就不会觉得你没脑子了。”
孟栩安:“......”
他招谁惹谁了啊!
后来出于报复心理,在看到时越专心研究他那本《高等微积分》时,孟栩安灵机一动,凑到窗户边。
他小声说了句,“我看见纪清竹了。”
果然,时越毫不犹豫地从书本中抬起来头。
长长的走廊除了罚站的孟栩安后,空空荡荡的。
孟栩安不厚道地笑话他,“看吧,你也挺没脑子!”
时越没否认。
再理性的人都会有迟钝的时候,理智遇上那些呼之欲出的情感时,好像会被打败得彻底。
纪清竹就是这样特殊的存在。
她能扰乱他全部的思绪。
*
整个京澜高中刚结束为期两天的月考,教务处堆满的试卷像极了tຊ一座小山。
时越作为“准大学生”,被教务处主任喊进了办公室,秉承着不浪费一个优秀人才的原则,一沓厚厚的高二试卷被塞进时越怀里。
“时越啊,这次学校里好多老师去外地参加培训了,月考卷子来不及批改了,你能不能帮忙批改一下?”
时越点头。
但他眼尖地瞥见那堆高一的卷子,于是提出请求,“老师,我批改高一的数学卷子,可以吗?”
教务主任闻言一愣,以为是时越觉得高一卷子批改起来比较容易,于是立马应允。
“可以呀,那你去拿一下高一的卷子吧。”
高一十几个班级,卷子已经有序地叠放好。
他下意识去翻高一六班的卷子,因为那是纪清竹所在的班级。
女孩的卷面干净整洁,姓名那栏用娟秀大气的字迹写着“纪清竹”三个字。
那一刻,时越有些相信了“字如其人”这个词。
仔细看下来,她的数学基础其实很扎实,前面选择和填空的正确率都还算高。
卷子翻页,看到最后那两道大题时,时越忍不住轻笑。
一个Q版的卡通头像画取代了解题过程。
那个头像还是哭脸的表情,头顶还带有一行小字:【我是真的不会写。】
时越莫名觉得可爱,甚至有种想帮她把解题过程填满的冲动。
恰好高一六班的数学老师听说时越在批改卷子后,过来和他一起阅卷。
视线对上纪清竹那张卷子,老师眉头微蹙,将桌上的试卷拿起。
时越的视线里,一双略显粗糙的大手将自己眼前的卷子腾空取出。
看清了卷子上的“大作”,老师拧着眉将卷子翻到正面,想看看这张试卷的主人到底是谁。
姓名栏赫然写着:【纪清竹】
“啪”的一声将卷子拍在桌面,向来严谨的数学老师似乎十分不赞同在卷子上画画的行为。
“不像话!”
“这个纪清竹,考试时间不答题,倒是画起了漫画。”
他出于本能地维护她:“老师,后面的题目超纲了,您没教过,不会写很正常。”
说罢,他又翻出同个班级的其他卷子,后面的题都是一片空白。
十足的物证摆在眼前,时越又说:“纪清竹同学的卷子,除去超纲的题目外正确率都很高。”
老师顿时有些理亏,答不上话来。
从教务处批改完卷子出来时,大雨初歇,久违的放晴了。
穿过人声鼎沸的长廊,三五成群的同学们围着栏杆去望夏日的太阳。
鲜亮澄明,泛着夏天最为浓丽的,鲜明的色彩。
时越发现自己的整个视线都变得温暖起来。
有此起彼伏的读书声,也有在课桌上昏昏欲睡的同学们。
窗外蝉鸣四起,树影婆娑,阳光穿透云层投下一地金辉。
后来的时越回忆起那段日子,才发现那是最美好也最漫长的岁月。
途经孟栩安口中的“音乐喷泉”时,他看见了纪清竹与好友的身影。
二人大概是想投币许愿,但搜遍全身也没找到硬币,于是败兴而归。
向来对这些嗤之以鼻的时越,投下了一枚硬币。
但他的愿望是许给纪清竹的。
——“遥祝她所遇山川皆壮阔,生命淋雪亦磅礴。”[摘自网络]
时越想,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这样的夏天了。
夏天去了又来,但青春的盛夏有且仅有一个。
与她共振过的夏天太难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