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睡觉跑出来干嘛,躲在这吓我?”“不是,”吓人的明明是他,凌野自己倒像是更紧张的那一个,眼睛眨得很快,每一根手指都恨不得参与解释。“我看主卧灯一直亮着,猜你可能肠胃不舒服,就出去买了点药。”温晚凝闻声朝桌面上扫了眼。透黑玻璃的茶几,挺突兀地放了个大号的塑料袋,里面从冲剂到胶囊药片都有。他没手机,也不知道在哪找到的凌晨还营业的药店,看架势,都快把人家整个柜台搬回来了。
随着抽签结束,剩下几张卡片的信息也一一揭晓:
电费,陆路交通,水路交通,机票,下一站的住宿。
翻完最后一张卡片,温晚凝自己都没想到这次能有这样的好运气,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堪堪落回去,耳根都泛起一片红。
戚酒酒从沙发上弹射起身,冲上去将她紧紧抱住,连蹦了好几下,“呜呜呜我们的救命恩人温老师,怎么就这么会抽!”
“小看策划老师了,”魏应淮连连叹息,“本来以为拉电闸就够狠了,没想到是真准备让我们游回国。”
即便是在岛上的这几天,景点之间距离也都不近,他们年轻人还能省点钱,租辆摩托车骑一骑,姜芸老师却很难吃得了这种苦。
相比之下,不给饭吃简直就是在做慈善。
沙发这边的四个人是乐天派,围成小圈击了个掌,另一侧三个人的反应却平了许多。
许嘉树和乔梨碍于镜头在拍,再有情绪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尴尬奉承了两句。
而凌野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从头到尾表情就没变一下,完全一副怎么样都可以的淡薄。
导演组饶有兴味地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继续上难度,“别想得太简单,想必大家的行李箱里都各自带了零食泡面过来,那就没意思了。”
“为了增加我们挑战的趣味,跟拍摄像师和房间内的镜头都会充当零食督查员,一旦发现有人偷吃,我们会按照最高市价,在各组赚到的伙食费中进行扣除,请大家小心。”
这到底是在增加谁的趣味啊……
魏应淮刚松了的一口气卡在半路,直接没绷住,“玩这么大的吗?”
都是体面的成年人,总不能天天特务接头,躲在被窝里分零食。
好不容易来趟旅行真人秀,结果人在海边大别墅,天天为了口饭吃四处搬砖。
橙台狠是真的狠。
稍微想了想接下来的日子,人已经焦虑上了。
一直没说话的许嘉树插嘴提问:“什么时候开始赚钱,限制方式吗?”
导演:“问得好,一会饭后我们会进行随机分组,请根据提示卡上的关键词,明天在沙滩进行自由打工,赚取接下来几天行程的伙食费用。”
规则宣读完毕,导演一推眼镜,很有义气地为他们加油鼓劲:
“一会早点睡觉,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就靠大家自己了!”
“今晚这顿饭是节目组为大家提供的最后一顿大餐,只能堂食,不许打包,请好好珍惜。”
-
节目组突袭在先,多少有点赎罪的意思,晚餐准备得堪称豪华。
二层露台用贝壳形的小灯提前布置过,柔光闪烁,十分浪漫,桌上摆满了丰富的当地菜系,冬阴功、蟹肉咖喱和各色海鲜,连甜品台也琳琅满目。
毕竟是最后的免费食物,一桌人都有点吃自助餐的报复心理,劲头十足。
温晚凝回房间披了件外套,来得稍晚一些,随便选了个靠外的空椅子坐下,吃得很慢。
身边坐的姜芸看她盘子里一片绿,直接帮她拿了一份龙虾过来,“吃这么素,明天可就没了啊。”
温晚凝笑一下,“谢谢姜老师。”
年轻人有上镜压力,姜芸挺能理解,简单又劝了两句,不再多说。
节目组今天请了岛上一家著名餐厅的主厨上门服务,都不用落筷,只是散发的香味都十分诱人。
温晚凝平时也喜欢海鲜,只是来岛上短短半天里喝了太多加冰块的饮料,习惯了热水的胃有点受不了,连最喜欢的菜都没了食欲。
她叉起姜芸拿过来的龙虾,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口嚼着,转移注意力,往桌对面看去。
她对面的位置空着,许嘉树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座,表面上像是在和魏应淮说笑,眼神却飘到乔梨身上。
而小公主那边,却是另一种女生聚会的氛围。
背靠着开得正好的波斯菊花丛,和身边的戚酒酒自拍了几张照片,很矜持地回应着众人的夸奖,扭动肩膀展示今天戴的蓝宝石项链。
明度特别漂亮的一串蓝色。
日光下可能会显得有点浮夸,在今晚这样的场合却刚刚好,配上丝质的吊带裙,衬得女生的肩颈皮肤格外娇嫩。
她凹姿势的角度有点刻意,从温晚凝的角度一看便知,都是冲着斜对面的凌野去的。
暗流涌动的一条食物链,位于顶端的那位却像是毫无察觉,执刀叉的手指熟练而优雅,长腿在高脚凳下随意地屈着。
暖色的灯光下,男人英俊的侧脸和当年并没有太多变化,褪去了一些青涩感,多了点处变不惊的矜贵,但吃饭时候的那股认真劲儿还是丝毫未变。
像极了她刚带他回申城那会儿。
好像也是某个冬天的夜晚,也好像是在一家昂贵餐厅的露台。
那时的凌野还有些拘谨,视线往隔壁派对桌的蜡烛上多扫了两眼。而她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叫侍者上了一模一样的餐点。
都是带壳的海鲜,红艳艳的漂亮,吃起来却麻烦。
她下定了决心,要照顾少年沉默的自尊心,猜他无措又不好意思问,刻意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让他跟着模仿。
晚风柔和,浦江上的游轮静谧开过,映亮了凌野漆黑的瞳仁。
温晚凝就在那样认真的目光之中,一口一口,硬着头皮吃下了平日里三倍的食量。
女明星的胃常年饿惯了,突然来这么一遭根本受不住,刚回家的时候还没什么事,后来睁眼到半夜都没睡着,上吐下泻了好几个小时。
凌晨两三点,温晚凝才折腾完,洗了把脸从卧室出来,准备随便吃点止疼片。
房子很大,没人住就显得空。
客厅里黑黢黢的,只有窗外透进一点幽暗的路灯光。
温晚凝摸开鞋柜旁边的小灯,捂着肚子往前走,刚踏上地毯半步,就被沙发的高瘦黑影吓了一跳。
“……不睡觉跑出来干嘛,躲在这吓我?”
“不是,”
吓人的明明是他,凌野自己倒像是更紧张的那一个,眼睛眨得很快,每一根手指都恨不得参与解释。
“我看主卧灯一直亮着,猜你可能肠胃不舒服,就出去买了点药。”
温晚凝闻声朝桌面上扫了眼。
透黑玻璃的茶几,挺突兀地放了个大号的塑料袋,里面从冲剂到胶囊药片都有。
他没手机,也不知道在哪找到的凌晨还营业的药店,看架势,都快把人家整个柜台搬回来了。
温晚凝在那站了一会,多少觉得有点丢面子。
是她自己逞能在先,人家小孩人生地不熟,到头来竟成了不得不照顾她的那个人,大半夜跑出去挨冻。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多少钱,我一会给你。”
凌野当即摇了摇头,“我身上还有。”
“……回来不知道开灯?”
“我看得见,”昏昧夜色里,凌野漆黑的长睫垂下,“也省电。”
“电费是你交还是我交?”
凌野坐得很直,“我也可以交。”
温晚凝都有点被气笑了。
她偶尔有点小性子,遇上这种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冒头。
特别是现在,面对着这种格外安静好欺负的少年,她潜意识里那点恶趣味简直就像失去了控制,说出一些连她自己都觉得刻薄的话来。
“这几块钱不用特地给我省,也不用老想着还,真要算的话,从北城过来的路费和食宿都得记你账上。”
凌野全程仰着头看她,语气很认真,“所有的开支我都记了,我会还。”
她是在开玩笑,可听的人显然正经惯了,完全没接住。
温晚凝心里莫名有点烦躁,哦了一声,踢掉拖鞋坐下,“那把我的精神损失费也算上,我不喜欢家里是黑的,心情会不好。”
“把灯打开。”
沙发另一侧的人站起身,走向门廊。
啪嗒两声,开关按响。
柔和的暖光瞬间浸没了整间客厅。
少年依然站在开关前没动,站姿端正,身上还是白天穿过的那件黑外套,拉链拉到顶,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被她盯得泛红,但没躲。
温晚凝收回视线,刚要伸手去翻药,骤然看见身前的茶几上放了杯水。
用的是她平时喜欢的那个杯子,水还是温的,在灯光底下蒸着袅袅热气。
她顿时就没了脾气。
“凌野,水倒了几次?”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一愣,想了一会才回答,“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