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汤药摆到桌上,蒋沉还是犹豫不决,“查案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官府吧,出于姐妹情分,你做的已经够了……”“查案是你们官府的事,但命是她的,她在等一个公道……”孟得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很快,她的胃里便像钻出了一对活麒麟在抢绣球似的翻江倒海,对着房中的恭桶狂吐起来,蒋沉也顾不得腌臜,又是投手巾擦脸,又是灌茶水喂山楂,小心伺候了半夜,孟得鹿终于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了过去。蒋沉抱着房间里的长条板凳刚刚喘过一口气,三更的梆子一响,孟得鹿又晃晃悠悠地下了床,迎着月光翩翩起舞!
孟得鹿拉着蒋沉一路狂奔,眼见平康坊就在眼前,她却向南一拐,扎进了与平康坊一坊之隔的崇仁坊。
崇仁坊客栈林立,孟得鹿随意选了一家,扔出一把铜板,让店家开一间最隐秘的房间,又拉着蒋沉直奔房间,关门上栓!
“快!天亮之前我还有一点时间!”
孟得鹿低头忙着去解贴身的腰带,她的衣物落在鬼市,现在身上披着的是野良随手甩来的一件黑色大氅,月白色的抹胸与灯笼裤在宽大的男装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另有一派娇媚的情趣。
蒋沉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姑娘自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姑娘美意,在下欣然接受,只是……你我相识不久,姑娘你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先看看月亮?”
老毒赠送的药包迎面抛来,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
“让店家把这份药煎了,我怀疑荷亦生前是服多了这种‘消肌散’才导致神情恍惚,眩晕呕吐,所以想亲自试试!”
蒋沉恍然,回想起方才的想入非非,尴尬不已,而孟得鹿大胆的想法更是把他吓了一跳!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略通医理,这些药材我都检查过了,倒吃不死人,不过……我也只能确定它吃不死人,所以如果药力过猛突发意外,你要救我!”
一碗汤药摆到桌上,蒋沉还是犹豫不决,“查案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官府吧,出于姐妹情分,你做的已经够了……”
“查案是你们官府的事,但命是她的,她在等一个公道……”
孟得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很快,她的胃里便像钻出了一对活麒麟在抢绣球似的翻江倒海,对着房中的恭桶狂吐起
来,蒋沉也顾不得腌臜,又是投手巾擦脸,又是灌茶水喂山楂,小心伺候了半夜,孟得鹿终
于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蒋沉抱着房间里的长条板凳刚刚喘过一口气,三更的梆子一响,孟得鹿又晃晃悠悠地下了床,迎着月光翩翩起舞!
蒋沉忙压低了声音劝道:“姑奶奶,瘾怎么那么大啊,等天亮了再练吧……”
孟得鹿置若罔闻,仿佛沉浸在一个虚幻的极乐世界中,自娱自乐,孤芳自赏。
蒋沉意识到她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出现了幻觉,便不敢轻易打断,生怕她邪火攻心。
孟得鹿舞至兴起,竟解开了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露出莲藕似的玉臂和赤裸的玉足……
蒋沉虽然在蕉芸轩门前来来回回走了三年,却连在外厅喝一杯花茶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一睹长安一流舞伎的风姿了,眼下,孟得鹿跳的是一支异域舞蹈,他隐约在西北商人带来的画作上看过,据说在遥远的沙洲,山洞的佛窟里便画着许多这种被称作“飞天”的世外仙子。
他急忙关上窗子,生怕她一不留神便当真会羽化成仙,随风奔月……
夜风吹过烧得发烫的脸,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孟得鹿现在意识不清,他却不应该趁人之危盯着人家姑娘硬看,忙拾起地上的黑大氅想替她披上,孟得鹿却当真像仙子凌空,在狭小的房间内闪转腾挪,让他屡屡扑空。
他实在追不动了,干脆往墙角一缩,用墨黑的大氅兜头盖脸将自己一蒙,闭口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过了许久,孟得鹿才又昏睡过去,她的脸因为跳了半夜的舞而潮红未褪,看着那芙蓉一样的面庞,蒋沉终于忍不住屏住呼吸,渐渐靠近……
长安城内响起第一声鸡鸣时,孟得鹿已经悄悄潜回了房间,表面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心里却在盘算着昨夜亲自试药的结果——
荷亦之所以经常背着人呕吐,并不是和人私通怀孕,她会出现幻觉也并不是吸食了“极梦之舞”,而都是长期服用“消肌散”后产生了不良反应,所以,她才会在“鸾羡会”上谵妄发作,不知沉浸在什么幻境之中才脱光了自己的衣物……
迷雾拨开,但人海茫茫,她完全不知该去哪里寻找购买“胡杨散”的真凶。
桃若正巧从门口路过,指着她的额头坏笑,她回头向镜中一瞥,才发现额头上被人画上了一只小王八!
孟得鹿完全可以想象出蒋沉屏着呼吸在自己脸上作画时那副坏笑的嘴脸,只得擦了脸,咬牙切齿地在额间重新绘制鹿角花子。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又突然想到了一点:在蕉芸轩里,每名舞乐伎都会依照自己的名字在额间绘制花子,桃若的额间自然是一朵盛开的桃花。
“这几天,桃若额间的桃花图形好像悄悄地改变了,这只是巧合,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在平康坊,几乎每天都有爷娘把养不活或者懒得养活的女儿卖入风尘,每个深夜,在舞乐伎与客人调笑应酬的软语娇音下都掩盖着少女思念爷娘的哭喊声和假母调教新女儿的打骂声,这是这个世界里再寻常不过的杂音,但今天的蕉芸轩里却发生了一件新鲜事!
一名名叫蓝达水的小贩上门卖人,带来的并不是少女,而是一名俊俏的小后生。
众姐妹也觉得新鲜,挤在帘幕后探头探脑,看着热闹。
小后生生得细皮嫩肉,身材纤弱,一身简洁的粗布短打扮,一头黑发紧紧地束在脑后,把一双眼睛都吊得像正在与夙敌缠斗的蛇,恨恨地盯着满屋里的人。
漫香连连摇头,“如今这世道,阴阳混乱,坊间还大行起了什么断袖、磨镜的歪风邪气,我这里可不做那种生意……”
漫香与婵夕合作几年早已形成默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往日,漫tຊ香的话说到这份上婵夕就该出面撵人了,但眼下她却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兀自神游……
蓝达水不慌不忙,一把扯下小后生束发的布带,如瀑的秀发披散开来,才衬出一张少女清秀的脸庞!
少女立刻像被当众扒光了衣物一样羞耻,缩着身子钻到一名妇人身后,双目中的敌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只有恐惧。
众人这才发现蓝达水身边还站着一名身怀六甲的妇人,只是那妇人身体僵直,连呼吸都没有任何声息,要不是枯井一般的双眼不停地涌着泪水,几乎就要被人当成一座泥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