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宝揭开钢盅锅,是三鲜汤。饭盒里有八宝辣酱,豆腐虾仁,塌棵菜炒冬笋丝,还有白饭,热腾腾的。正是饭点、顾客也少,招呼玉卿和赵晓苹,过来一道吃。三人围小桌子坐下。赵晓苹舀汤里肉皮吃,感叹说,看惯了同福里婆媳大战,玉宝婆婆真是,难得少见。玉卿说,这是啥阵仗。玉宝不答,反笑说,我有两件事体要讲。赵晓苹说,啥。玉宝说,一件,我怀孕了。赵晓苹和玉卿先是惊讶,转而惊喜。赵晓苹说,太好了。玉卿说,怪不得姐夫大清早
玉宝回到华亭路摊位,玉卿在踏缝纫机,赵晓苹蹲身扒蛇皮袋,玉宝说,寻啥。替试大衣的顾客系腰带。赵晓苹说,我印象里,这大衣,另外有件烟灰色。玉宝想想说,是有一件。赵晓苹说,又寻不到了。 玉宝说,可能在别个袋子里。赵晓苹说,侪分门别类,不可能装错的。顾客说,到底有没有。玉宝笑说,应该卖光了,这件也好看,黑色百搭。顾客脱下说,我在想想,在想想。玉宝说,看看旁的,有啥欢喜。顾客东张西望,还是走了。 玉宝拎热水瓶,倒杯开水吃。赵晓苹说,潘姐夫、和张先生走了。玉宝说,嗯。赵晓苹说,我原本想。玉宝说,想啥。赵晓苹说,我想请张先生吃饭,或看电影。玉宝笑着,眼神探究。赵晓苹脸红说,不要多想。前趟在火车上,多亏张先生拉我一把,否则我有的烦。玉宝说,张先生人好的。赵晓苹说,是呀。玉宝说,需要我搭搭桥吧。赵晓苹低头看手说,我有案底的。玉宝说,可以解释嘛。赵晓苹没响。玉宝说,张先生换了房,换到复兴坊,就住我家楼下。赵晓苹说,看不出,蛮有实力。潘姐夫身边的人,和我们两个世界。 玉宝还要讲,忽见到逸青,吃惊说,小叔哪能来啦。逸青拎个袋子,装着钢盅锅和铝饭盒。逸青说,姆妈让我来送饭。玉宝忙笑说,太麻烦了。逸青说,反正我放寒假,没事体做。再会。玉宝说,坐一歇,不要着急忙慌走。逸青说,我约了朋友去图书馆,来不及了。玉宝说,那路上当心,慢点骑。逸青摆摆手。 玉宝揭开钢盅锅,是三鲜汤。饭盒里有八宝辣酱,豆腐虾仁,塌棵菜炒冬笋丝,还有白饭,热腾腾的。正是饭点、顾客也少,招呼玉卿和赵晓苹,过来一道吃。三人围小桌子坐下。 赵晓苹舀汤里肉皮吃,感叹说,看惯了同福里婆媳大战,玉宝婆婆真是,难得少见。玉卿说,这是啥阵仗。玉宝不答,反笑说,我有两件事体要讲。赵晓苹说,啥。玉宝说,一件,我怀孕了。赵晓苹和玉卿先是惊讶,转而惊喜。赵晓苹说,太好了。玉卿说,怪不得姐夫大清早来。赵晓苹说,有几个月。玉宝说,两个多月。玉卿说,要注意休息…
玉宝回到华亭路摊位,玉卿在踏缝纫机,赵晓苹蹲身扒蛇皮袋,玉宝说,寻啥。替试大衣的顾客系腰带。赵晓苹说,我印象里,这大衣,另外有件烟灰色。玉宝想想说,是有一件。赵晓苹说,又寻不到了。
玉宝说,可能在别个袋子里。赵晓苹说,侪分门别类,不可能装错的。顾客说,到底有没有。玉宝笑说,应该卖光了,这件也好看,黑色百搭。顾客脱下说,我在想想,在想想。玉宝说,看看旁的,有啥欢喜。顾客东张西望,还是走了。
玉宝拎热水瓶,倒杯开水吃。赵晓苹说,潘姐夫、和张先生走了。玉宝说,嗯。赵晓苹说,我原本想。玉宝说,想啥。赵晓苹说,我想请张先生吃饭,或看电影。玉宝笑着,眼神探究。赵晓苹脸红说,不要多想。前趟在火车上,多亏张先生拉我一把,否则我有的烦。玉宝说,张先生人好的。赵晓苹说,是呀。玉宝说,需要我搭搭桥吧。赵晓苹低头看手说,我有案底的。玉宝说,可以解释嘛。赵晓苹没响。玉宝说,张先生换了房,换到复兴坊,就住我家楼下。赵晓苹说,看不出,蛮有实力。潘姐夫身边的人,和我们两个世界。
玉宝还要讲,忽见到逸青,吃惊说,小叔哪能来啦。逸青拎个袋子,装着钢盅锅和铝饭盒。逸青说,姆妈让我来送饭。玉宝忙笑说,太麻烦了。逸青说,反正我放寒假,没事体做。再会。玉宝说,坐一歇,不要着急忙慌走。逸青说,我约了朋友去图书馆,来不及了。玉宝说,那路上当心,慢点骑。逸青摆摆手。
玉宝揭开钢盅锅,是三鲜汤。饭盒里有八宝辣酱,豆腐虾仁,塌棵菜炒冬笋丝,还有白饭,热腾腾的。正是饭点、顾客也少,招呼玉卿和赵晓苹,过来一道吃。三人围小桌子坐下。
赵晓苹舀汤里肉皮吃,感叹说,看惯了同福里婆媳大战,玉宝婆婆真是,难得少见。玉卿说,这是啥阵仗。玉宝不答,反笑说,我有两件事体要讲。赵晓苹说,啥。玉宝说,一件,我怀孕了。赵晓苹和玉卿先是惊讶,转而惊喜。赵晓苹说,太好了。玉卿说,怪不得姐夫大清早来。赵晓苹说,有几个月。玉宝说,两个多月。玉卿说,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疲劳。玉宝说,日后这服装摊,要那两人多操心。赵晓苹玉卿说,应该的。
玉宝说,二件,逸年的朋友,住后面的上方花园,腾出一间房,给我们当仓库,就无需天天骑自行车,把蛇皮口袋驮来驮去。方便交关。玉卿怔忡说,那可是上方花园,有钱有地位的人、蹲的地方,真肯借把我们用,玉宝说,不是免费,每月两百块租金。玉卿说,人家才不缺这两百块。玉宝笑说,看那姐夫面子。赵晓苹说,和潘姐夫交往的、侪是啥神仙朋友。玉宝笑而不语,专挑塌棵菜吃,平常吃总觉苦阴阴,现在倒觉得爽口。
没两天,赵晓苹和玉卿,将整理好的货物,一趟趟往苏烨房里送。这日早晨,苏烨站tຊ在台阶上、手插口袋,闲看玉宝几个理货。苏烨说,潘太太。玉宝笑说,叫我玉宝吧,比较亲切。苏烨也笑了,阳光洒进眼里。
苏烨说,这些货,在广东批发的。玉宝说,是。苏烨说,听潘总讲,那生意好,有多少卖多少。玉宝笑说,稍许夸张,也有卖不出去,赔在手里的。苏烨说,每趟进货,侪是玉宝去。玉宝说,我和晓苹。苏烨说,忙得过来么。玉宝说,有些吃力,也想寻人帮忙去广东进货,又不大放心,需得可靠才行。苏烨说,上海周边郊区,有不少服装厂,也做外贸加工,可以补充货源。玉宝说,也考虑过,去打过样。一般大厂,没人脉不让进,更休谈合作。让进的、肯坐下来谈的,又不合心意。苏烨笑笑,没再多话。
玉宝这边理好货,准备离开时,苏烨给了把大门钥匙。玉宝推脱说,还是苏总在场比较好。苏烨说,我工作忙,此地来的少。有钥匙更加方便些。玉宝接过说,谢谢。
潘逸年主建的鸳鸯楼,金山石化、益民药厂,赶在年前,圆满峻工,峻工后不免各种应酬,也是分身乏术。礼拜五,潘逸年难得早回,潘家妈说,总归要去一趟混堂,汰汰身体烟尘,迎接新年。潘逸年没异议,玉宝也不在,索性叫上逸文逸青,商量后,一起往卡德池。
汰浴的人霞气多,排长队,逸青排队,潘逸年和逸文,在外面聊天。排了廿分钟不到,逸青隔小铁窗交费,领了两种颜色竹筹,汰浴和扦脚。逸文说,戆大,搓背竹筹哩。逸青说,我们互相搓。潘逸年说,还是寻扬州师傅吧。逸青说,哪能办。逸文说,还哪能办,再去排呀。逸青看看长龙说,凑和一下。逸文说,凑和不了,不搓背的汰浴,是没灵魂的。逸青说,那欺负我。逸文说,废话少讲。潘逸年微笑,逸青只好再去排,待三种竹筹凑齐,先到更衣房,开始脱衣,穿白大褂的服务员,接一件,用丫叉头,吊到房顶挂着,抬头密密麻麻,甚是壮观。
三人赤身,趿着木拖鞋,掀开棉帘进浴房,湿热之气扑面,灯光昏黄,水烟雾腾腾,氤氲迷蒙,人影幢幢,如进仙境。先进大池,泡的毛细孔贲张,再让师傅擦背,扬州师傅有技艺,虽全是噼里啪啦声,但不痛,浑身舒泰,犹似神仙,再进池子泡,先觉要把人烫熟,适应后,酸痛透爽。
泡好后,出来到淋浴处汰头,汰身体。拿块毛巾擦的半干,再拿块红白大毛巾往腰间一围,出了浴室到大厅,躺椅面对面,中间走道,七零八落侪是人,三人寻到空位,躺上去。
离老远的服务员,从蒸汽箱里拿出毛巾,啪的抖一下,手一挥,像甩飞碟,逸青唉哟一声,毛巾精准飞到面孔,烫的哇哇叫。潘逸年逸文有准备,飞过来接住,慢慢抹脸。
工作人员送来茶,问要吃檀香橄榄或盐津枣哇,一袋一角洋钿。潘逸年讲不要。又过来师傅们,一对一扦脚捏脚。逸文撕开香烟壳子,抽出烟,给潘逸年一支,也师傅们各两支,师傅们看是中华,霞气开心,往耳根一夹,等做好生活再抽。
逸文说,听讲八仙桥日新池也不错。旁边客说,老早底,黄金荣常去,带几房姨太太一道泡。左右隔壁侪哼哼笑起来。还有客讲,逍遥池也不错,浙江路人民路口,杜月笙欢喜去。逸文笑说,逍遥池要当心,听讲偷皮夹子人多,还有奸守自盗的。有客说,真的假的。逸文说,无风不起浪。
有客说,大观园混堂,最近出名了。有客说,为啥。有客说,大观园里,有个扦脚女师傅,叫郏芬芬。登报纸,接受采访,出名了。有客说,听讲伊蛮有能耐,擅治脚病,许多人慕名而去。有客说,下趟也去试试看。有客说,去凑闹忙做啥,逍遥池旁边,还有个浴德池,交关不错,扦脚师傅也灵的。有客说,浴德池,是不是老早叫西海浴室。有客说,没错,侪是老熟客。
第二块毛巾飞来,滚烫,擦身体适宜。逸文说,逸青不要忘记,下周天,上海站,接逸武一家。逸青说,还好阿哥提醒,差点忘记。逸文说,对侬、我是服气的。潘逸年闭目养神,懒得废话。
扦脚师傅说,好了。起身离开。逸文说,逸武一家回来,别的我没啥,就担心弟妹,不晓得性格哪能,好相处嘛,和姆妈还有阿嫂,是否合得来。逸青说,希望像阿嫂性格一样。潘逸年说,性格不可能一样,只要明事理就好。逸文说,是呀。逸文想想说,一大家子,吃穿住行,压力不小。好在逸青明年毕业,甩掉一个大包袱。逸青说,原来我是包袱。话音刚落,伸手接住飞来的毛巾,笑说,不要躺哩,三块毛巾了。
这是混堂不言宣的规矩,毛巾递三遍,就有送客意味。潘逸年等人出来,天已微黑,旁边有家扬州炒面,进去叫了三碗,味道还算正宗。
玉宝回到卧房,想起啥,又把帐本翻了翻,这才上床,摸摸潘逸年头发说,去过混堂了,人多嘛。潘逸年说,嗯,侪是人,要过年了,嘎闹忙。玉宝笑说,没办法,这是风俗。潘逸年说,碰到苏烨了。玉宝说,嗯,搬货过去,苏总也在,打了声招呼。潘逸年没响,伸手捞过大衣,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玉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