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烛直到天亮才燃尽,正午的阳光悄悄的钻进屋内,宋溶月长长的睫毛轻轻抖了抖,她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洞房花烛夜,果真是难熬。“醒了”身旁男子略带点沙哑的声音响起。宋溶月蹙着秀眉,浑身酸痛的厉害,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你怎么没去上早朝?”景泽辰垂眸浅笑:“帝后大喜,朕罢朝三日”“哦”宋溶月神色恹恹的敷衍道,整个人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景泽辰眉角眼梢带笑,心情明显不
龙凤烛直到天亮才燃尽,正午的阳光悄悄的钻进屋内,宋溶月长长的睫毛轻轻抖了抖,她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
洞房花烛夜,果真是难熬。
“醒了”身旁男子略带点沙哑的声音响起。
宋溶月蹙着秀眉,浑身酸痛的厉害,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你怎么没去上早朝?”
景泽辰垂眸浅笑:“帝后大喜,朕罢朝三日”
“哦”宋溶月神色恹恹的敷衍道,整个人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景泽辰眉角眼梢带笑,心情明显不错,他扬唇含笑道:“先起床用午膳”
“想睡觉,不想吃”宋溶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眼睛,继续睡。
景泽辰从后面抱住她,声音里是难得的温柔:“知道你昨夜累到了,你负责好好休息,别的事有我”
宋溶月没说话,也不想说话。
后宫佳丽三千,皇帝独宠皇后,在民间实乃佳话,盛京都在感叹皇帝情深似海,为了皇后,让六宫形同虚设。
宋溶月成了皇后,自然就要担得起皇后的职责,她以前也处理过后宫的事,再加上还有江茹雪的帮忙,管理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关雎宫,梨树上的雪花被盛开的梨花所取代,梨花翘首枝头,风一吹,满院飘香雪,春天也迎来了一场属于自己的大雪。
院子里,有八人围坐在金丝檀木小圆桌前,桌上简单的放了些水果糕点还有一坛梨花酒,酒坛的外表还沾染了些许新鲜泥土,一看便知是刚挖出来的。
江茹雪揭开酒口的盖子,一股淡淡的梨花酒香弥漫开来:“这是我们去年埋的梨花酒”
梨花树下饮花酒,还记得去年三月,十人在梨花树下相约今日,说好了一起开启这坛梨花酒。
物是人非今犹在,不见当年还复来,相约十人,赴约八人。
“十个人埋的,喝的人就剩八人了”郑雨薇满饮杯中酒,愁绪道,“珍珍的病情愈发严重了,太医说她撑不过三个月了”
王可欣微皱着眉,伸头看向薛舒窈,忧心忡忡的问:“贤贵妃姐姐,难道真没别的办法了吗?”
薛舒窈摇头叹息,端起酒杯,颇为豪迈的一饮而尽,她握着酒杯喃喃道:“孩子没了,珍珍的心也死了,心都死了,人怎么可能再好起来?”
陈苏蕊愁眉苦脸的:“这皇宫吃人,进来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宋溶月纤长的手指轻握着青白瓷酒杯,唇角轻勾,妩媚妖娆,风情万种:“在这风云诡变的局势中,又有几人能得善终?至高无上的皇权下,我们渺小的不值一提,生与死皆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赵清清仰头望着天空,万里无云,一碧万顷,真是个好天气:“四四方方的天看着可真压抑”
沈惜颜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梨花色白,纯洁无瑕:“金砖玉瓦,红墙高阁,是我们逃不掉的命运”
江茹雪红唇微扬,清丽淡雅,开口自嘲道:“逃不掉,也无处可逃,这是我们生在世家大族所付出的代价”
宋溶月眼眸微眯,不知是在安慰她们,还是在安慰自己:“再难也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一坛梨花清酒,解不了心中万千思愁,金丝铁笼,雀鸟难飞,数尺红墙下,埋葬了红颜枯骨。
永信宫,无处话凄凉,整个宫殿上空似被一层厚厚的乌云所笼罩,透不进一丝太阳的光亮。
茯苓和一位小宫女愁云满面的站在走廊里。
小宫女红着眼眶,哽咽道:“咱们娘娘都病了这么久了,陛下一次都没来看过”
茯苓叹息道:“娘娘好好的时候陛下都不来,病了就更不会来了”
春去夏至,五月份的天沾染上了夏日的酷热。
古筝悠扬的旋律在寂静的永信宫响起,坐在古筝前的女子身形消瘦,犹如一片在风雨中飘摇的叶子,凄凉又无助,苍白如雪的肤色中透露出一种病态的美,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却异常的明亮。
拨弄琴弦的手指白的过分,隐隐能看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她慢慢的开口,轻轻地唱。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素日里她的声音宛若黄鹂般清脆响亮,而今却变得低哑,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似乎还有一丝解脱的轻快。
听的她四周站着的八人蓦地湿了眼眶,她们静静地看着她,曾经最是沉不住气,心直口快的她,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泪水顺着李姝珍的脸颊滚落,宛若一颗颗透明的珍珠:“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她生的秀丽,肤白貌美的,如今眼含泪水,神色黯然,身形单薄,悲凉的声音更是听的人心头止不住的发酸。
一曲作罢,周遭只余低低的啜泣声。
李姝珍对着她们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窗边,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钻进了屋内,看起来好温暖。
她盯着窗边射进来的光,似是沉溺在久远的往事中,眼神里充满了追忆之色,还有一抹女儿家的羞涩。
李姝珍缓缓的说道:“还记得初次见陛下时,我谈的就是这首曲子,当时他坐在那里,一直望向窗外,我一首曲子都谈完了,他都没发觉”
那夜,月光皎洁,男子临窗而坐,凤眸微眯,洁白如水的月光洒落在他脸上,光晕描绘着他俊美的五官,深邃的眉眼好看的不可思议。
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她,看到这一幕,让她的心万劫不复的沉沦下去,不敢奢求帝王独宠,只想得到他哪怕一点点的宠爱。
痴心妄想,到最后全都是痴心妄想!不该喜欢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
站在她身后的宋溶月眼眸里泛着湿意,其余几人神色悲痛。
明明是五月份的天李姝珍却觉得有凉意爬上了四肢,让她全身发冷:“这皇宫冰冷的没有人味,外面的人羡慕里面的金尊玉贵,里面的人羡慕外面自由无束”
郑雨薇蹲在李姝珍面前,哭的泣不成声:“珍珍,珍珍...你还有我们,你不能放弃”
小产伤了身,落下了病根,还受了冻,她的身体算是彻底垮了。
李姝珍冰凉的指尖擦去她脸上的泪,没有血色的唇瓣动了动:“我累了,雨薇你要多保重”随后她又看向七人,“还有你们,都要好好的”
七人郑重的点点头:“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茯苓是我的陪嫁侍女,我给她留了些银两,我走后,等她年龄一到,就放她出宫吧”身体太弱了,李姝珍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费力。
宋溶月ʝʂɠ眼底蓄满了泪水,哽咽道:“嗯,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李姝珍靠坐在椅子上,等恢复力气了才开口道:“还记得我们的赌注吗?”
八人神色一愣,怎么会不记得,如果孩子还在,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出生了。
“昨夜,我梦见她了,她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是个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长得可很漂亮了”
李姝珍扬起唇角,病态的面容上浮现出慈母般的笑容,身上也多了几分生机,眼睛亮亮的。
说着说着突然她潸然泪下,嗓子又干又哑,泪流满面:“她说这件事不是我的错,她不怪我,她对我说,今生无缘当母女,来生她一定还要当我的女儿,她太懂事了,懂事的让我心疼”
“珍珍,我们好好养病可以吗?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薛舒窈漂亮的大眼睛红肿的厉害,她语无伦次的劝说着,“你相信我好不好?”
李姝珍摇了摇头,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愈发沉重起来:“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下面那么冷,我怎忍心让她一人去,我要去找她,我一定会好好爱她,只要她一个孩子”
她才不要让她的女儿当姐姐,既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那就只要她一个好了。
“我也等不到酒楼开张了,开业那天别忘了给我和女儿说一声,若真有来生,我再也不要进宫”
大家连擦眼泪的心思都没有了,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李姝珍重新坐直身体,再一次弹起了古筝,古筝曲调欢快自如,她嘴角带笑,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浮现在她脸上。
手指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激昂,好似出笼的鸟儿一般,终于可以展翅高飞,遨游于天地。
“铮——铮”
古筝发出闷响,琴弦断裂。
御书房内,景泽辰埋头处理着奏折,李福安躬腰垂首的走了进来,回禀道:“陛下,容嫔娘娘没了”
景泽辰看着手中的折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他语气平平:“按规矩葬了”
“是”李福安道。
夜晚静悄悄的,月亮时隐时现,零星散落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有的甚至在慢慢消散。
李姝珍的葬礼结束了,年轻鲜活的生命终是被这深宫给磋磨殆尽。
天阶夜色凉如水,八人身着素服,头戴白花,步伐缓慢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沉重的步伐在寂静的夜里响的有些突兀,重重的砸在每个人心头。
薛舒窈紧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疲惫:“珍珍走了”
“走了”赵清清长睫颤了颤,温声道,“她应该已经见到女儿了”
陈苏蕊强忍着落泪的冲动,笑着说道:“现在她肯定很高兴”
王可欣嘴里念叨着:“高兴好啊!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沈惜颜眼圈红红的,垂下眼眸,轻声道:“听说她母亲也病了,还一直念着珍珍的名字”
江茹雪勾唇一笑,笑容带着讽刺,心酸,还有苦涩:“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晚了,再念叨又有什么用?”
郑雨薇面带薄怒:“当初要不是她,珍珍也不会小产,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消香玉殒”
李姝珍的事,茯苓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了,任谁都没想到,李姝珍的死,她母亲绝对占一大部分。
宋溶月抬起头,天空冷冷清清的,如浓墨泼洒般漆黑深沉,女子清秀的面容渐渐浮现在她眼前。
她低低的说道:“珍珍希望下辈子,有人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
她的父母对她好吗?挺好的,只是没有弟弟重要,她无法怨恨自己的父母,那就只能怨恨自己了。
生病并不是导致她离去真正原因,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郁郁而终才是罪魁祸首。
夜风吹动树叶,树叶沙沙作响,好似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宋溶月和众人分别后,独自带着宫人回到寝殿中,神色倦怠。
“回来了”一道声音传来。
宋溶月抬眼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烛光闪烁,男子随意的斜靠在主位上,双眸微垂,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头上的玉簪在烛光的照映下泛着光泽,浑身透露着慵懒又高贵的气质。
景泽辰起身来到宋溶月面前,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柔声安慰道:“再怎么样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宋溶月精疲力尽的开口:“景泽辰,我感觉好累,你不累吗?”
这段她一箭射来的孽缘,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景泽辰的大手抚摸她的发丝,半哄半威胁,眸色暗沉,让人看不透他内心所想:“不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月月只有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你在意的人才能平安的”
宋溶月的声音闷闷的:“年少的那一眼,真的值得你执着于此吗?”
“值得”景泽辰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宋溶月仰起妖艳的小脸,眨了眨大眼睛,怀疑的问道:“你确定不是在报复我抢了你的鹿?”
景泽辰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蛋:“让我记住的从来不是鹿,而是你”
他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美人,但真正让他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宋溶月,他想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一只鹿,改变了她的命运,一只箭,让她跟景泽辰今生纠缠不休,今生的命运她认了,只愿来生,让他们错过吧!再也不要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