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黎斐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傅零珩,她怔愣了一秒,随即恢复如初。她抬脚慢悠悠朝他走去,语气极淡:“你怎么还没走?”“顺路送你回去。”大雪天,她穿得并不厚实,一件羊绒毛衣根本抵挡不住寒风刺骨的冰凉。傅零珩见状赶忙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随后,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塞进去。高级轿车平稳驶向云山街。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有傅零珩偶尔侧头观察她的反应。不过,她的神色与往常无异,看不出任何悲伤的迹
霜降刚过没多久,炎热的空气也随之一起被消散,H市的冬天渐渐来临。
窗外一片又一片的鹅毛大雪纷飞而落,将整座城市装扮得美轮美奂,仿若一幅画卷。
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大家期待已久的跨年夜。
整座城市被绚烂的焰火所笼罩,时代广场随处可见的恋人、幸福的一家人,紧紧相偎,一起倒数迎接新年的到来。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当大屏幕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时代广场上响起了清脆悦耳的新年钟声。
紧接着,一道道巨大的礼花冲天而起,绽放出五彩缤纷的光芒,瞬间照亮天空。
“新-年-快-乐~”
城市中央上空的璀璨烟火映红了半边天,耳畔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整座城市仿佛在这一刹那间变得格外热闹起来。
一小时前,助理转告黎斐,有一通市中心医院打来的电话,需要她马上过去一趟。
跨年演出刚结束,顾不上卸妆换衣服,便匆忙赶往医院。
“病人出现多处器官衰竭,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从抢救室里走出来,无奈的冲家属摇头。
他们拼尽全力抢救了三个小时的病人,很遗憾还是以失败告终。
“不会的......不会的......婉儿昨天的情况明明还有所好转,她不会这么狠心丢下我就走的。”
“医生,我求求你,再想想办法,救救她......”
赵佳秋在听到医生的话后,头顶如遭雷击,浑身颤抖的厉害,脚步踉跄几乎快要站立不稳往后退去。
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荡至整条走廊,她的女儿那么努力想要活下来,为何命运如此不公?
“真的很抱歉赵女士,您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还请您节哀!”
主治医生也很为难,扶着赵佳秋到旁边的长椅坐下,轻轻一声叹息便离开。
黎斐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见赵佳秋的脸色苍白如纸,目光空洞的瘫坐在走廊长椅上。
一瞬间,仿若灵魂都被抽空。
“人什么时候走的?”
黎斐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
她走过去,与赵佳秋间隔了一个空位坐下。
“半个小时前,医生宣布抢救无效。”
“她躺在病床上一直想要见你一面,你为什么连她这点简单的要求都不肯答应?”
“我的婉儿啊.....”
赵佳秋哽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质问,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胸口像被刀子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疼得喘不过气。
黎斐沉默着没说话,任由赵佳秋在耳边一通埋怨。
反正,她从小就不受待见,随她怎么说,无所谓。
赵佳秋哭得伤心欲绝,她只是静静看着,眼神里如湖泊般波澜不惊。
他们最宝贝的女儿,那个和她异卵双生的亲姐姐黎婉,在跨年夜当晚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
黎斐早听说她最近这两年基本已经走不出医院,她也曾通过社交平台给她打过好几次语音电话,盼着能跟自己见上一面。
只是没想到,她会毫无征兆的就走了。
“你姐姐她.....走了......以后,妈妈就只有你了。”
赵佳秋吸了吸鼻子,敛起刚才埋怨的情绪,握紧她的手,说着说着眼眶又湿润了,哽咽声中满含悲伤与哀恸。
黎斐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下意识收回手,抬眼看向她,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低低的说了声:“您忘了,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外公。”
闻言,赵佳秋怔住了,她不停地摇头,哭得更伤心起来,嘴里说出的话都变得断断续续:“不是这样的斐儿.....”
黎斐的心像铅块般,又凉又沉在胸口往下坠,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跟她纠缠,毕竟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当即皱眉打断:“行了,别说了,我去看她最后一眼。”
死者为大,那是她的亲姐姐,即便生前和她有再多的隔阂,如今人都没了,她既来了,总该去见她最后一面。
赵佳秋掩着面,泪眼婆娑之际,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黎斐的背影,有千言万语想要和她说,可黎斐却不给她机会,直直走向太平间。
黎婉就那样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双目紧闭,脸部轮廓清晰的可怕,嘴唇干涸,毫无血色。
黎斐走过去,弯腰蹲在黎婉身边,手轻柔的抚摸着她苍白的脸庞,低声唤她:“黎婉......”
她的嗓音很轻,心情复杂沉重,手指轻抚着黎婉冰冷的皮肤,好似能感觉到她体温的流逝。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脑袋空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由远到近的脚步声。
转过头去,一抹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男人身形颀长,披着黑色大衣面色冷峻,骨节分明的长指拨弄着檀木手串,身后跟着他的助理程杨。
程杨愣了一瞬,没想到黎斐也在,恭敬的对她喊了声:“太太。”
黎斐眼神淡漠地扫了眼两人,没有理会,自觉挪动几步,给他们让出空间。
傅零珩的脸色并没有很好,抿着薄唇看向已故的黎婉,眼神中暗藏着不易察觉的异样,他眉宇紧锁,一句话都没有说又转身出去。
“节哀!”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赵佳秋面前,表情冷静的仿佛死了鸡鸭般,沉沉的嗓音在走廊外面响起,而后率先转身离开。
“黎小姐的葬礼,傅总说会亲自操办,赵女士您不用担心!”
程杨站在一侧,转达完老板的意思,也快步跟了上去。
紧接着,寂静的走廊再次回荡起赵佳秋带着悲痛的哭腔。
“傅总有心了,若是婉儿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开心的。”
一门之隔,赵佳秋此番话里话外什么意思,黎斐怎会听不明白?
唇瓣被她咬得发白,她双手攥紧衣角,心中的酸涩和苦楚逐渐涌了上来。
她垂下眼眸掩饰住情绪,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的转动门把手走出去。
——————
医院大门口的停车场,指尖的香烟几乎快要燃尽,傅零珩靠在后座半晌突然开口叫了一声程杨。
程杨应声,立即回答:“傅总,请吩咐。”
傅零珩抬手看了眼腕表,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车窗降下,他伸出冷白的腕骨搭在窗沿,指尖轻轻点了点,将半截烟灰弹落,湿润的冷空气随之倒灌进车里,吹散了额前的碎发,他眼眸漆黑,淡声开口:“你可以先下班了。”
“是。”
程杨点头,随即下车转身离开。
夜,愈发深沉。
傅零珩坐在车里,昏黄的路灯照耀在他冷峻立体的侧颜,眼底是一层厚重的阴霾,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晨一点五十分左右,陪着赵佳秋办理完医院的所有手续,黎斐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医院里出来。
想起赵佳秋刚才当着殡仪馆工作人员的面故意试探她的话,她都觉得好笑。
“斐儿,傅总说过会亲自操办你姐姐的葬礼,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我说有意见,他就能改变主意吗?”
黎婉活着的时候,就什么都要跟她争,只要她在意的东西,她都要过来插一脚。
现在死了,赵佳秋还得上赶着替她的宝贝女儿巴着傅零珩不放手。
怎么?
溺爱到死,还想给她办一场冥婚吗?
雪势渐大,她独自站在雪地里,仰头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里渐渐融化成水,神色也跟着渐渐无力地凝固。
傅零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tຊ看着她孤寂纤瘦的身影站在雪地里,皮肤宛若冰雪,睫毛上还带着水汽,那双漂亮的眼睛不时透出几分清冷,还有众多女子不常有的冷静。
他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整颗心脏闷闷的难受。
许久之后,他推开车门下车,取出烟盒点燃一支烟倚靠在门边,朝医院大门口喊了一声:“黎斐......”
一转身,黎斐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傅零珩,她怔愣了一秒,随即恢复如初。
她抬脚慢悠悠朝他走去,语气极淡:“你怎么还没走?”
“顺路送你回去。”
大雪天,她穿得并不厚实,一件羊绒毛衣根本抵挡不住寒风刺骨的冰凉。
傅零珩见状赶忙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随后,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塞进去。
高级轿车平稳驶向云山街。
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有傅零珩偶尔侧头观察她的反应。
不过,她的神色与往常无异,看不出任何悲伤的迹象。
“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
黎斐微微侧过脸看向车窗外,看着越下越密集的大雪,嘴角扯了一抹淡漠的笑意,说:“有什么好难过的,最难过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他那么喜欢黎婉,到她死,他都没能如愿娶她进门。
他应该恨自己恨得要死才对,何必要在这里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反过来安慰她?
她真是看够了身边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脸。
赵佳秋是这样,傅零珩也是这样。
明明个个都被黎婉身子娇弱惹人疼的模样所迷惑,偏要假装对她关心。
她此番没来由的话,傅零珩没听明白。
她跟姐姐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怎么人没了,反倒瞧不出半点难过?
还能说出一些不着四六的话,这是在责怪他,还是在质问他?
“瞎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
“......”
傅零珩没再说话,脸色渐渐沉下去,猛踩下一脚油门,汽车飞速行驶在马路。
从窗外看去,深夜街边的景物被割裂成光晕,模糊不清。
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紧张压抑的气氛。
黎斐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也对,关于黎婉的一切,他向来是一个字都不屑于跟自己解释。
在他眼里,只怕她压根就没资格知道这些。
把她送回风华里别墅,傅零珩的车子一刻都没有停留掉头离开。
当车尾灯消失的那一刻,黎斐脸上伪装起来的坚强,全数瓦解。
关上门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难过,任由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不受控的夺眶而出,浸湿了她的衣襟。
看吧,在傅零珩的心里跟黎婉比起来,她黎斐不过是他应付傅家的工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