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时候她根本就没睡醒,只是迷迷糊糊在回傅知言的话而已。人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对话就像梦境似的,很难留下记忆。现在轮到她尴尬了。她的头越来越低,都快埋进自己肚子里。像个被围剿的鸵鸟。傅知压住要勾起的唇,看了眼窗外,说:“还有半小时到你家。”姜黎“哦”了声。困意又涌了上来,她闭上眼,身体慢慢往下滑。傅知言在心中计算她要倒下的弧度,不动声色往
没良心?
傅知言扫了眼手机屏幕,声线微沉:“你喝酒了?”
“我喝不喝跟你没关系,反正你回不回家跟我也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
傅知言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眯了眯眸子,却听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阿黎,再、再喝……”
阿黎。
对方唇齿间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
傅知言心猛地一沉。
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戴着墨镜的脸。
下一秒,就听那边又传来青年的嘟囔声:“你说我下次、改明儿把这毛染成白的咋样?听说最近女孩们特喜欢……”
姜黎笑个不停:“你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多好。”
染发。
傅知言抿了抿唇,确定了青年的身份。
是那个开着跑车的红发青年。
姜黎……现在和他在一起吗?
在做什么?
喝酒吗?
想到上次她酒醉后的笑脸,傅知言握着手机的指节紧了紧。
莫名地,不希望别人窥见那样的风景。
那样的姿态……任何人都会被轻易勾走神魂。
第一次,傅知言感到心乱如麻。
他垂下眼,语气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晦暗:“你在哪?”
“我在吃饭。”她声音软绵绵的,随时都要睡着似的。
傅知言深吸一口气:“我送你回家。”
“有人送我回家……才不要你接……”
明明没了力气,语气里对他却还存着几分抵抗。
傅知言指尖点了点桌面,“地址给我。”
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自己也喜欢多管闲事了?
“你好凶!”姜黎哼哼唧唧,但还是把地址报了过去,“傅知言,我就给你半个小时,你不来我就走了。”
傅知言勾了勾唇,“好。”
他穿上外套出门。
刚到三楼的楼梯口,却听身后传来幽幽的语气:“出去?”
回头,只见傅誉穿着睡袍,面色不善地盯着这边。
他头发还在湿哒哒滴水,显然是听到傅知言关门的动静立刻冲了出来。
将湿发撩起,傅誉走上前,仔细打量着傅知言,忽然就笑了。
“阿言,刚到家就能穿上手工定制西装的感觉怎么样?比几十块钱一件的地摊货舒服多了吧?”
“不过这件衣服本该是我的,你穿着不太合身吧?”
他用一种近乎窒息的温柔语气说着,微笑着抽出傅知言的领带,拍着他的脸。
“知道吗?不是上了枝头的都是凤凰,也有你这种贱种。”
话没落音,傅誉突然猛地伸手一推,想像小时候一样将对方推下长长的旋梯。
然而无论他使出多大力气,傅知言都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
夜色寂静,那双漆黑的瞳仁一瞬不瞬盯着傅誉,浮现出几分嘲弄:
“是吗?”
见推不动他,傅誉暗骂一声,还想再试一次,却被傅知言抓着手腕推开。
傅誉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怒火中烧,破口骂道:“傅知言!你他妈反了天了!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妈!”
傅知言单手理了理领带,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略显狼狈的人。
薄唇轻启,语调满是凉意:
“那就试试看。”
他转身,正欲下楼,脚步又一顿。
旋转式的楼梯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黑暗从底部升起,像是要将人吞噬。
他蓦然响想起,十多年前,当他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时,每次下楼,他总是需要提起十二分谨慎。
要先左右观望才敢扶着扶手,一点点往下挪。
稍有不慎,便会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傅誉或是讨好傅誉的富家子弟推下楼。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抗拒下楼,甚至会做很多关于楼梯的噩梦。
可现在他神色自然地走了下去。
每一步,都无比沉稳。
有人在等他,他不会再怕。
*
夜色深沉,市中心灯火迷离。
临近深夜,行人三三两两离去,街道空了不少。
姜黎喝过醒酒药后神智清醒了不少,坐在门口的楼梯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昏昏欲睡。
老刘在旁边劝她:“小姐,不进去吗?外面人多。”
姜黎皱起鼻子:“我怕我哥真给我染发。”
刚才姜颂喝高了,以为自己是理发师,非扯着姜黎要亲手给她染头绿的,表示他们的兄妹情。
服务生拦他,被他当成客人要给人家洗剪吹,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姜黎趁乱跑了下来,在楼下坐着等傅知言。
她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傅知言还没出现。
“好困啊……”
她双手托着脸,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
脑袋又开始一点一点。
恍惚之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在半空,轻盈又温暖。
等一下……温暖?
姜黎用力晃了晃脑袋,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怀里。
视线上移,正对上对方落下的视线。
四目相对。
姜黎猛地往后弹,手掌接触到柔软的皮质,她辨认出这是在一辆车里。
看环境,应该是傅家的车。
她又将视线投向傅知言,“你刚才……为、为什么……”
为什么抱着她啊啊啊啊!
这是在做梦吧!
姜黎感觉自己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
被指责,傅知言倒是神色淡定,反而问:“哪里凶?”
凶?
姜黎仔细思考了一下,才发现傅知言在质疑她之前的话。
在电话里理直气壮的人到了本尊面前,气势一下子就短了,姜黎看了下驾驶座,确定傅知言升起挡板后,动了动嘴唇,小声控诉:
“你回家没告诉我。”
她倒是没忘记问这件事。
听到姜黎这话,傅知言反而愣了一下。
他按了下额角,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和你说过了。”
“你骗人,我微信短信都没收到,就连邮件都没收到!”
傅知言说:“因为我是当面和你说的。”
姜黎:“啊?”
他沉默了一瞬,试图还原场景:“在酒店套间里。走之前,我叫醒了你,和你说我有事先回去一趟。”
“你问我去哪,我说回傅家,你哦了一声,一直看着我走出门。”
姜黎:……
满头大汗了家人们。
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时候她根本就没睡醒,只是迷迷糊糊在回傅知言的话而已。
人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对话就像梦境似的,很难留下记忆。
现在轮到她尴尬了。
她的头越来越低,都快埋进自己肚子里。
像个被围剿的鸵鸟。
傅知压住要勾起的唇,看了眼窗外,说:“还有半小时到你家。”
姜黎“哦”了声。
困意又涌了上来,她闭上眼,身体慢慢往下滑。
傅知言在心中计算她要倒下的弧度,不动声色往她的方向挪了挪,确保她待会可以倒在自己肩上。
发丝已经垂在肩头,细滑如丝绸。
少年绷直了脊背,闭上眼,心跳也为即将到来的接触加速。
然而就在脑袋快挨上傅知言肩头时,姜黎突然睁开眼,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
“等一下,他们还在那边呢!”
姜颂是开车来的,他和老刘也都喝了酒,开不了车,现在还在餐厅呢!
要让他继续在那待着,说不定真把人头发染了。
姜黎说着,挣扎着往前够,想把脑袋伸到前面去和司机说话。
单手撑着座椅,腰不自觉向下塌,上身前倾,上衣与短裙的间隙扩大,露出一节细白柔软的腰线。
偏偏当事人还浑然不知,正试图将挡板抬起。
眼前视线有些模糊,好不容易快要碰到按钮,腰上忽然传来力道,整个人就被扯了回去。
猝不及防撞进温和的雪松冷香中。
抬眼,他俊美的脸近在眼前。
漂亮的眼睛看着她,问:
“想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