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年便是五十年之期,而宫里年纪正好的公主只有昭和一人。盛棠宁不解,“此事,殿下她自己并不知道吗?”裴老夫人想了想,“应当是不知的罢。”不然如何还能大张旗鼓地叫众人知晓她喜欢燕城一事。“这事实在太久远了。”裴老夫人道:“宫里除了陛下娘娘们,也就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知晓,我也是好多年前进宫里时偶然得知,连你琮之哥哥也并不知道呢!”正说着,门外传来贺景铖含笑清朗的声音,“我不知道什么?”他施施然进门来,笑吟吟看里面祖孙二人,“祖母和妹妹又在说什么悄悄话,躲着藏着,不叫我知道?”
与人私通,这是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最大的羞辱。
她再无可能嫁人,更别说嫁去平南王府当她的世子妃。
昭和计划的周全,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当她浩浩荡荡领着众人过来“抓奸”时,偏殿内除了盛棠宁,再无旁人。
她刚换好衣裳,疑惑看她们,“殿下,子萋姐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昭和身边的女官脑子转得快,立刻殷勤接话,“沈姑娘如何换衣裳换了这么久?殿下久等姑娘未果,还以为姑娘出了什么事。正好众姑娘们都来了,便一同过来看您。”
“原是这样。”
盛棠宁不疑有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裙极是难为情道:“宫里的衣裙和家里的样式不一样,我自己穿,穿了许久才穿上。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殿下和众位姐姐了。”
“无妨。”昭和按捺住心里波涛云涌的恨意,“沈姑娘没事便好。”
这一场赏梅宴会,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安然过去了。
待所有人离宫后,昭和大发雷霆,砸了满寝殿的金玉瓷器。阖宫内监宫婢跪伏在地,看着满地狼藉,皆战战兢兢。
她发了好大一顿火,才坐下来,忍着怒意问身边的女官,“人呢?我不是让你看着人进去的吗?人去哪儿了?”
女官慌忙跪地解释,“奴婢的确是看着人进去的,可不知为何,待殿下领着人进去,人就不见了。”
“好好的一个活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方才一番大动作,牵扯了她肩头的伤口,密密麻麻的疼。
昭和忍痛捂着,脸上怒意难消,“去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她定要查出今日之事是谁在搞鬼,坏了她的计划。
谁知不过几日,却在宫外的护城河了发现了那侍卫的尸体,死无对证,气得昭和又将寝殿砸了一回。
闹得这般大,长春宫那里也得了消息。
皇后不紧不慢,掐着绿梅花瓣的指轻轻用力,慢条斯理吩咐下去,“不必管她,由她去。她如今也大了,总要自己跌过跟头,才知道这世上的不容易。”
当年天子允她与燕城的婚事不过一句戏言而已,只她心心念念,惦记至今。
昭和乃大梁公主,理当为国和亲才是。
承平侯府里,裴老夫人也将这话说与盛棠宁听。
“和亲?”
盛棠宁有些诧异,她斟酌着开口,“可是,大家都说,她喜欢燕城哥哥呀……”
“傻丫头。”裴老夫人笑着用指戳她额头,“若是昭和公主和燕城有一丝可能,我如何舍得将你往火坑里推?”
原来昭和公主的婚事早已定下。
这还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当年大梁与陈国尚交好,两国君主曾有约定,每五十年和亲一次,以此来稳固两国邦交。
再过两年便是五十年之期,而宫里年纪正好的公主只有昭和一人。
盛棠宁不解,“此事,殿下她自己并不知道吗?”
裴老夫人想了想,“应当是不知的罢。”
不然如何还能大张旗鼓地叫众人知晓她喜欢燕城一事。
“这事实在太久远了。”裴老夫人道:“宫里除了陛下娘娘们,也就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知晓,我也是好多年前进宫里时偶然得知,连你琮之哥哥也并不知道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贺景铖含笑清朗的声音,“我不知道什么?”
他施施然进门来,笑吟吟看里面祖孙二人,“祖母和妹妹又在说什么悄悄话,躲着藏着,不叫我知道?”
“琮之哥哥。”
自上次宫里经他相护,姑娘见他越发亲近,忙不迭上前来,笑盈盈将方才裴老夫人所说之事讲与他听。
“哦?”贺景铖听完,表情略有些奇异,“我竟不知,还有这么桩旧事。”
他看姑娘掩饰不住欢喜雀跃的眸。
没了昭和公主的阻碍,她是不是就确定,她和燕城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差池了?
“琮之哥哥。”
盛棠宁手捻着帕子,满眼期待仰头看着他,“哥哥知道这事,不高兴么?”
“高兴。”他神色如常,莞尔一笑,“只要妹妹欢喜,我自然是高兴的。”
她欢喜吗?
她自是欢喜,欢喜的笑意都要从眼里跑出去,眉眼弯弯,说不出的娇俏动人的好看。
他将那笑意看进眼里,眸底岑寂如夜,不动声色。
贺景铖在听禅院里喝了一会茶,又与两人叙了一番闲话,眼见日至正午,才起身离开。
他去户部上值,途经南门大街。
此处不远是甜水巷,烟花柳巷之地,家中犯了事的女眷没入官妓也在此处。
深巷里吵吵嚷嚷,不时有辱骂呵斥声传来,也有姑娘呜咽哭泣声,幽幽怨怨,似哀诉。
五岁大的小女童受不得日日鞭打,趁着龟奴不备逃窜了出来,险些叫疾驰的马踩在脚下。
驾车的砚书勒住马鞭,厉声呵斥,“哪里来的劣童,不要命了吗?!”
紧随其后追过来的龟奴立马卑躬屈膝,慌忙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是小的们没看住人,冲撞了贵人的马车。我们马上带她走!”
四五只手齐齐来抓她,女童哪里肯,拼命挣扎间无意瞧见马车里阖目坐着个人,温雅贵重,极是清冷疏离的姿态。
这个人,她曾经见过。
徐落月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竭力嘶喊,“大哥哥!大哥哥救我!”
马车里的郎君终于睁开眼,修长如玉的手,慢慢掀帘来看。
五大三粗,面上凶神恶煞的龟奴,手里擒了个不过五六岁大的女童,哭泣仓皇的脸,涕泪横流,满身狼狈,看着分外委屈可怜。
谁都知道,这女童被抓回去会是个什么下场——轻则一顿暴打,重则断手断脚,甚至失了性命也不为过。
但他并不是心善之人,淡淡看一眼便落下帘来。
车帘后的声音冷漠无温,“走罢。”
马车继续行驶。
龟奴们也擒着徐落月转身回甜水巷,她绝望抬起头来,那巷子口像一只张着巨口的深渊野兽,恨不能要吞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