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中，若有战事，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家。按理说，苗姨娘是上不得桌的，可今日老太太心情好，特许她坐在顾灵夕身旁。老太太端起酒杯，先起了头，：“今日宫里来了旨意，陛下亲自赐婚端王和灵夕，这是咱们顾家的喜事，...
顾府历代都是武将，到了老将军那一代，人丁单薄，老夫人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如今顾家家主—东离大将军顾业，二儿子则是顾南乔的父亲—顾府二老爷顾云。
大将军与大夫人育有一儿一女，大少爷顾迅之跟着顾业在军中，大小姐顾灵蕴前几年便已入主中宫，是东离皇后。
大夫人因病早逝，在老太太的安排下，大将军将大夫人带来的通房丫头苗氏扶了姨娘，却一直未续弦。
顾灵夕便是苗姨娘所出。
顾南乔在上一世就没明白，为何皇帝会将顾灵夕指给端王为妃，论出身品性，她都绝非端王良配。
走廊那头的顾灵夕看见她们，加快步伐走了过来。
两姐妹各自行完礼，拉着手甚是亲热。
府中人少，统共只有三位小姐，年龄又挨得近，常聚在一起玩乐。
只是，顾灵夕是庶出，外府下的帖子少有她的名字，她便多留在府上，少有出去交际。
比起嫡出的顾灵蕴和顾南乔两姐妹，因见识与教养不同，她的性子便显孤僻了些。
她往日极少穿艳丽的颜色，顾南乔虽一眼看出她脸上的喜色，却只当不知情，笑称道：“刚才听李嬷嬷说府里有喜事，二姐难得穿得这般喜庆，这喜事定是二姐的吧。”
顾灵夕抬手捂了捂嘴，脸上尽是羞涩，跺着脚道：“三妹取笑我。”
说罢扭过身去背对着她。
顾灵夕身后的乳母春娘上前来，：“三姑娘可别欺负二姑娘，咱们姑娘脸皮薄着呢。”
她拿起手绢替顾灵夕擦了擦脸，得意地说：“都是当王妃的人了，可不能被人说几句就脸红，往后被那些不识好歹的人欺负了，王爷是会心疼的。”
李嬷嬷的脸色唰得沉下来，轻咳了一声，走到顾南乔身前，道：“姑娘，咱们先走吧，夫人那边还等着的。”
顾南乔颔首开口，“二姐，我先去前厅，看看母亲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顾灵夕点点头，带着春娘往苗姨娘院中去。
春娘跟在她身后，提醒道：“二姑娘，您瞧瞧三姑娘那副傲气的样儿，和大小姐一个模子，就没将您放在眼里。当着这么多下人呢，就敢笑话您落您的脸。”
顾灵夕顿了顿脚步，往顾南乔走的方向望去，只是卿卿袅袅的背影，便能引人遐想。
她忍不住抚上脸，谁让自己样貌品性样样都不出众，又是庶出呢。
天生低人一等，怨不得别人。
春娘见她没有说话，又道：“您马上就是王妃了，以后您回顾府，就是老太太都得跟您问安，区区三姑娘，何必在意，迟早要收拾到她身上。”
顾灵夕不满地打断她，“春娘，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与三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何必处得这么生分。这种话，以后别说了，外人听见还当是我没将底下人教好。”
后面的一句话顾灵夕难得带了怒意，真有些王妃娘娘的气势，听得春娘惊了一拍。
可转念一想，这是自己一口一口奶大的姑娘，僭越些也没什么，顾灵夕性子软，板子真拍不到自己身上。
她挂了笑，挽住顾灵夕的手臂，“行行行，乳娘听您的，不给王妃丢脸。”
走廊另一头，甜寇跟在顾南乔身后，见四周没人，悄声在她耳边嘀咕，“小姐，我没听明白，二小姐怎么就要当王妃了，没搞错吧，怎么算也轮不到她啊。”
顾南乔侧过头，伸手点了她额头，“越发放肆了，竟然议论起主子来。”
甜寇凑到她跟前，歪了歪脑袋，“我的主子只有小姐，旁的一概不认。”
“不认谁啊？”
身侧想起清朗的女声。
甜寇顿时撒了手，垂着头乖乖站到一旁去。
二夫人张氏着一身蜜合色圆领袍，头上戴一圈褐色毛绒抹额，端正的站在廊下。
顾南乔上前屈膝福身，软糯糯地扑到她怀里，：“都怪女儿贪玩忘了时辰，让母亲担心了。”
二夫人低笑一声，宠溺地拍拍她的脸，说：“你这丫头，从小就是这副德行，但凡闯祸做错事，认错比谁都快。以前南星在的时候，挨打受训的事都扔给他，他现在不在了，看你找谁背锅。”
顾南乔抱着她的手臂不肯撒手，“母亲可别说我，往后我若是嫁了人，母亲有气都没处使。”
说着，她便暗自红了眼眶。
二夫人与二老爷掌上明珠似的将她捧着长大，只盼着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跟前。顾灵夕入王府的那天，便是她离家的日子，她想象不出那日张氏会如何伤心，只能先给她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哼，刘家倒是想尽早结亲，可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了，你才满十六，不着急，我们想多留你在身边，等明年再说吧。”
说着话，婢子前来回话，说前厅一切准备齐全，可以落座了。
张氏嘱咐了几句，带着顾南乔进了前厅。
很快，一家子就到齐了，老太太坐在主位，左右是二房的顾云和张氏，然后是顾南乔，最后是顾灵夕和苗姨娘。
大房的顾迅之和二房的顾南星都随大将军在军中，若有战事，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家。
按理说，苗姨娘是上不得桌的，可今日老太太心情好，特许她坐在顾灵夕身旁。
老太太端起酒杯，先起了头，：“今日宫里来了旨意，陛下亲自赐婚端王和灵夕，这是咱们顾家的喜事，该好好庆贺。”
众人都举杯回应。
顾南乔饮酒的间隙瞥向顾灵夕，见她脸上红晕未散，既有胆怯又有得意。
老太太朝苗姨娘看去，润了口嗓子道：“往后灵夕做了王妃，免不得要在京城的贵妇圈里交际，你若还是在姨娘的位份，会让灵夕被人看轻。等大老爷回来，我让他给你抬了身份，正正经经的做个正牌夫人，也算是灵夕娘家人给的底气。”
苗氏听罢，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二夫人唤道：“苗姨娘，还不赶紧谢老太太恩典。”
苗氏这才着急忙慌的拉着顾灵夕一同谢恩。
她本是大夫人的家生子，跟着大夫人进的顾府，只当个露脸丫头。后来自大夫人病重、离世，才一步步抬为通房和姨娘。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竟能在顾府当上正经夫人，更没想过自己的亲生女儿能做王妃。
从今日得了圣谕，她便一直恍恍惚惚，此刻更是不知所以，只觉得天底下的好事怎么过了几十年，突然有一天全砸到她头上。
老夫人凝神看着顾南乔，若论出身、容貌、品性，自然是这个孙女儿更得她的心意，她虽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却也难免惋惜。
幸好刘家也是世家，嫁过去做个当家主母倒也不算委屈了她。
想到这，她心底对顾南乔的怜爱又多了些。
家里人少，老太太看着桌上空着的位置，难免伤感，用完饭大家就都散了。
顾南乔在屋内将甜寇唤来，另取了一套鼠灰色的裘衣换上。
两人走到后门，顾南乔戴上连帽，只露出两只滴溜溜乌黑的眸子，她转头嘱咐甜寇道：
“等会儿衔蝉回来，给她备好热水热菜，让她好生歇着等我回来。”
说完，她独自上了等在后门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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