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很会做思想工作,她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适应人夫这个已婚角色很快,处处都在为她考虑,不想让她有一星半点的不舒服,什么事都想着亲力亲为。喻卿答应下来,难得有精神的同他们两个聊了快一个小时,直到九点钟护士来查房说病人需要休息,周怀生这才离开。毕竟是结婚第一天,温姝宜没有不去送他的道理,穿上外套跟他一起出了门,下了电梯走到一层大厅时,他让tຊ她回去。“你穿得太少了,快上去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领证是在十二月的末尾。
喻卿出院不久就开始了下一个疗程的化疗,近一周都住在医院里,温姝宜也一直在医院里寸步不离。
早晨八点,周怀生到医院去接温姝宜。
两人精神不济,都有些没睡好。
温姝宜是因为忙于照顾喻卿无法安睡,而周怀生则纯粹是因为心情复杂才导致的。他们提前在照相馆拍了登记照,所幸省下点时间能减少麻烦。
上车时,温姝宜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看了心疼,给她递上靠枕。
“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吧?”
她点点头,很自然的从他手中接过,含糊回答:“我睡觉太浅了。”
喻卿眼下的状况越来越差,化疗后更是需要补液才能勉强减轻症状。看着母亲因为化疗折腾的没了人样,温姝宜也是心如刀割。
“今天晚上你休息,我来照顾妈。”
他这话过于自然,毫不犹豫就脱口而出。仿佛两人是结婚了很多年夫妻,只是在晨光中准备去上班。
这场景,让她有点思绪万千。
“不用了,明天就能出院了,而且你最近忙,还是别往医院跑了。”
她是为他考虑周全,但周怀生只觉得她在拿他当外人。
从医院到民政局要有一段路程,早高峰也会遇上堵车的情况。她上车后不久就昏昏欲睡,他也不忍心再吵醒她。
昨天送从新店忙完已经深夜十一点,周怀生本想回家却又被发小们叫回了寄云天,大家听说了他即将结婚的好消息,七嘴八舌问个不停,更是一杯又一杯拉着他喝酒。
宋家跟周家走得近,宋自谦耳报神从父母那听来周怀生即将结婚,也没刻意瞒着,在他自己跟发小们坦言自己要结婚后宋自谦笑容满面的同他谈论。
“你得做好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女人最扣细节了,她们表面不说但背地里都有一张你的打分表,你俩恋爱都没谈就直接步入婚姻,还是得谨慎点。”
仗着自己现在晋升父亲这一身份,所以得意洋洋的向他传授了许多夫妻相处之道,最后故作高深,慢悠悠的告诉他自认为的至理名言。
“不能让人姑娘觉得你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
周怀生听得模棱两可,秦飒坐在一旁忍不住也说了话。她出了月子也好不容易出门,也跟着宋自谦一起来了,女人是情感上天生的细腻者,她觉得他们大男人说话粗放没有重点,全都是些敷于表面的,不痛不痒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最后她放下手中的果汁,认真看着周怀生开口。
“怀生,想想你这些年是因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想想你有多喜欢她,但你也得知道她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别因为开始的不对等就自己给自己压力,姝宜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秦飒不过同温姝宜有过几次工作上的交集,可她看人很准,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内心也有坚硬似铁一般的地方,婚姻未必一帆风顺,可相爱却能为此共同遮蔽风雨。
这夫妻俩各执一词,每一句话都隔着酒气让他清醒几分。
周怀生漫不经心喝了几杯酒,被司机送回去的路上也清醒地想了想。
这个婚姻,还是有外界原因促成的,对于温姝宜来说,她需要这样一个人在她身后,她更多的也是希望母亲不要留有遗憾,所以才在这样一个时机上答应了他。
他何其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现眼里空空荡荡,连人的影子都没有,又更别说心里会有他。
他们两个错过了太多时间,如今只有最熟悉的陌生人之感,要真生活在一起,恐怕也说不清会是怎么样。
离民政局只有一个路口时,温姝宜醒了。
“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她微微直起身,看着这旁他认真甚至有点严峻的侧脸,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拿他当司机。
“什么不好?”
周怀生显然没听清,挑眉看她一眼又很快看向前方。
“马上到了。”
-
婚姻登记处排队办理结婚的人并不多,周怀生提前预约过,取号后没多久就轮到他们两个。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标准微笑,问过问题后递给两人需要签名的登记告知单,温姝宜到这时候才有点真情实感,填好个人信息后签了名,看向他时却措不及防同他对视。
周怀生弯弯嘴角,放下笔后拉过她的手。
之后是宣誓环节,两人站在国徽前的宣誓台,拿起桌上红色的结婚誓言一字一句——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宣誓人,周怀生。”
“宣誓人,温姝宜。”
这人生的疾风骤雨,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痛苦,所有悲欢,都不再是她一个人独自承担了。
她终于,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站在风雨里了。
出了民政局,周怀生又带她去了趟家具店。
他那栋房子至今没住过,当初装修时也没想着作为婚房,所以从上到下的布置都很硬朗,灰色系的冷淡风,作为婚房来说可能不太符合,所以他想让温姝宜以她的喜好将软装重新换一换,毕竟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温姝宜对这类事也并不擅长,且周怀生带她去的是意大利一个顶奢家具品牌的店,一把普通的餐椅都要大五位数,她看了一圈也没选到合适的,只顾着看那些数字了。
“要不我们换一家再看?”
周怀生看她一脸为难的样,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这个牌子的风格。
“我没有那个意思,这些东西你看着选就行,我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只偏好传统风格,对中式喜好更多,或许是因为学的是文物,所以对西式的东西总是兴致淡淡,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周怀生见她实在没什么心思,便照着以往她会喜欢的东西挑挑拣拣添置了几件暖色调的,温姝宜跟着他进了沙发区,目不转睛盯着最中间摆放的奶白色云朵沙发,她前几天刚在网上看见过,是个女明星同款。
导购小姐上前跟温姝宜介绍这款的沙发的材质,最后笑着看向周怀生又道。
“周先生,您太太眼光真好,这款是我们设计师的收藏款,不管您家里是什么风格都能很好的搭配。”
温姝宜正好奇这导购是怎么看出来的,下一秒,周怀生就拿出卡付了款。
他被那句“您太太”取悦到,心情瞬间好到了顶点。
出了家具店,甚至又去旁边花店里包了束鲜花。
温姝宜错不及防,看着他拿着那束浅紫色的铃兰缓缓走向她身边,天气不算好,一直灰蒙蒙的,可因他在,又仿佛给这阴沉的天润了色,融成了她眼前一片难以忽视的景色。
这个人好像过多久都没有变。
她接过那束花,一瞬间生出许多感慨。
十七岁的温姝宜大概也没想过,二十五岁的她嫁给了周怀生,从前她作为旁观者窥及到的隐秘故事,如今自己倒是入了局。
当晚,周怀生在医院跟温姝宜一起陪着喻卿吃了饭。
喻卿心情很好,口味清淡的病号饭吃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自从见到他们两个一起进门后更是没有停过。
周怀生很自然改了口,喻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他。
“图个吉利,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可不能不收啊。”
此话一出,他没了借口,笑着收下说了声谢谢妈。
又看向温姝宜,跟喻卿讲起搬家的事。
“明天您出院了我们就一起回家吧,现在天越来越冷了,您在身边我和姝宜也放心。”
“海棠湾那儿风景不错,楼下就是玉潭公园,您没事了可以溜溜弯儿,正好还能去家里监工。”
周怀生语气轻快,温姝宜听完后也忍不住笑了笑。
他这人很会做思想工作,她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适应人夫这个已婚角色很快,处处都在为她考虑,不想让她有一星半点的不舒服,什么事都想着亲力亲为。
喻卿答应下来,难得有精神的同他们两个聊了快一个小时,直到九点钟护士来查房说病人需要休息,周怀生这才离开。
毕竟是结婚第一天,温姝宜没有不去送他的道理,穿上外套跟他一起出了门,下了电梯走到一层大厅时,他让tຊ她回去。
“你穿得太少了,快上去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温姝宜拢了拢毛衣外套,突然透过窗户看见外面下了雪,她快走几步出了门,站在台阶上看夜色中纷纷淋淋的雪花。
这是今年的初雪,来的有些晚了。
“怀生哥,下雪了。”
她仰头看着,伸手感受细碎冰冷的雪花,不知为何,却好像觉得没那么冷。
似乎是他在跟前,也似乎,是她忘了严寒。
可他只觉得,自己很多年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了。
周怀生静静看着她,完全不在乎身后的嘈杂,北风呼啸,他脱了大衣披在她肩膀,又裹住她停在空中冻得微微发红的手。
她再伸手时,掌心多了枚闪亮的戒指。
约摸三克拉的围镶款钻戒带着他的温度,明晃晃沉甸甸躺在她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