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那可不?”平白被人夸了一顿,族老这心里顿时就觉得自己的气质上来了,看来他三山村江鼎成的名声也不小啊。“老夫好歹做了几十年的三山村族老,这种能够帮助大家的事儿,老夫一向都是不会忘了村里人的……”说到这里,族老顿了顿,而后又咬牙说道:“所以老夫决定了,今天回去以后,就把这山上菌子能挣钱的事儿都告诉村里人,大山你不是说这菌子马上就要过季了吗?反正能挣多少的,就看村里各家的运气了吧!”
江四宝自然不敢把铜板儿藏起来,毕竟这族老不止是三山村的族老,还是他们的爹。
“爹,您数数看,买面粉我们花了二十文,买肉也是二十文,今天我们挣了一百二十文,这里还剩下八十文。”
为了消解族老爹的火气,江四宝在提及一百二十文的时候,还刻意加重了几分语气。
“一百二十文又咋地了?跟人家大山爷俩比起来,你们两个挣得这些铜板儿算个啥?”族老一边数着铜板儿,一边斜睨了一眼赶车的儿子。
虽然,一百二十文对于族老家老说,其实也能算是一笔巨款收入了。
但是……
江大牛用手肘顶了顶讪笑着的老爹,搓了搓手指,又比了两根手指。
“哦,族叔啊,您说这话可就是取笑我了,今天因为我们卖的菌子多,所以城里那富贵人家的管事说了,菌子的价格得降一降呢,这事儿四宝五宝,还有大海大树他们都听见了,族叔您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这个情况。”
江大山说着,族老看了两个儿子一眼,两人都是忙点着头说他们听得真真儿的,那富贵人家的管事还说什么干的稀的,总之现在菌子不稀了,就贵不起来了。
“那叫物以稀为贵,你个憨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族老伸手在五宝头上敲了个爆栗,开口就显露出了自己那身为族老的学识。
“呵呵,族叔别生气。”
江大山急忙开导起了族老。
“我看那管事怕是来头不小呢,城里有钱人家的管事都听他的,他还夸了族叔您心善,知道带着大家一起发财,这事儿办得好呢。”
周管家:我什么时候夸过这个老头子了?
虽然四宝和五宝都知道那周管家夸得是江家父子俩,但他们两个为了口肉吃,着实是不敢再惹自家老爹生气了。
反正这夸不夸的,又不会少两斤肉,夸谁不是夸?
嗐,就,兄弟两人十分默契的跟着点起了脑袋。
“咳咳,那可不?”
平白被人夸了一顿,族老这心里顿时就觉得自己的气质上来了,看来他三山村江鼎成的名声也不小啊。
“老夫好歹做了几十年的三山村族老,这种能够帮助大家的事儿,老夫一向都是不会忘了村里人的……”
说到这里,族老顿了顿,而后又咬牙说道:
“所以老夫决定了,今天回去以后,就把这山上菌子能挣钱的事儿都告诉村里人,大山你不是说这菌子马上就要过季了吗?反正能挣多少的,就看村里各家的运气了吧!”
此话一出,牛车上的几人都是愣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族老。
“爹,您……”四宝犹豫了一下,很想问问他老爹有没有什么大病,不过想到老爹的脾气,他还是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爹,您现在就告诉村里人,那明天我们可就挣不了今天这么多钱了啊!”五宝比他哥年纪小,脾气也大一些,当即就不乐意了。
今天他们挣了一百二十文,那还是因为对那些菌子不熟悉,耽搁了太多时间。
等他们兄弟两人熟悉了,到时候一人捡满一背篓,那岂不是就能买上大几百文?
哪怕这菌子要过季了,他们挣上一个月,也能攒下好几两tຊ银子了啊!
五宝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爹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此刻却想着要把这么好的事儿告诉村里人,难道说,他爹忽然不喜欢铜板儿了?
“你懂个屁!”
然而面对五宝的不满,族老只是一句颇为熟练的口吐芬芳,就让五宝焉儿了下来。
“族叔这么做,倒也是件好事,村里人肯定都会感谢族叔的。”江大山说了一句,他担心族老忘了两家昨天在饭桌上的约定,到时候再把自家给推了出来。
“扯啥感谢不感谢的,今年大家能活着就不容易了,唉!”
族老叹了口气,注意到几人的目光,便语气幽幽的解释道:
“今儿个我不是去找了县太爷吗?这位新来的县太爷虽然人好,像咱们这种进城去摆摊的小贩子也不收费,可是人县太爷说了,边关战事吃紧,今年的税收朝廷怕是会加重一成,这几年收成本就不好,去年已经收了对半的税子,今年还加重一成,那不就成了十税六?”
“这……”
江大山几人闻言,都是瞪大了双眼,神情变得惊恐了起来。
江大牛这几天一直在恶补当今时代的知识,因此他现在也大概知道族老说的是什么意思。
十税六,意思就是田里收了十升稻谷,得交给衙门六升!
这意味着什么?
好比江家老屋,一共还有五亩地,一亩地大概年收成三石粮食,这还是往年光景好的时候,去年一亩地收起来的粮食只有两石半,今年天气更差,一亩地能有两石就不错了!
而一石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升,一升大概就是一斤多一点儿。
这么换算下来,一石粮食其实就是一百斤左右。
十税六,意思是一百斤粮食,要交六十斤上去,留给农户家的,只有四十斤!
换而言之,江家老屋今年若是一亩地只能收上两石粮,最后留下来的粮食大概就只有四百斤!
老屋九个人,四百斤粮食,得挨到明年秋收……
“天老爷,这是不让我们农户活下去了吗?”江大海忍不住满脸绝望的仰头望天。
“这仗再这么打下去,朝廷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但我们农户人家怕是的确活不下去了!”即便是性格沉稳些的江大山此刻也是握紧了拳头,面色难看的说道。
“爹……”四宝也想开口感慨那么一两句。
“闭嘴!”族老剥夺了四宝感慨的权利。
牛车上的几个人都是沉默了下来。
江大牛眉头紧锁,原本因为这几天勉强挣了一两多银子的喜悦情绪,也是在这一刻消散一空。
“这是人家朝廷定下来的事儿,不交,那就得进大牢,到时候别说粮食了,脑袋都保不住!”
在众人都沉默之中,族老开口了,忽然伸手拍了拍江大牛的肩膀,把江大牛吓得一激灵,险些就爆了句亲切的问候。
“所以啊,现在趁着村里人多了条挣钱的门路,大牛,接下来可得辛苦你一下,多教教村里人辨识那些菌子,可不能让一些脑子蠢笨的把毒菌子摘了下来,拿到城里去害人性命!”
“咱虽然得想法子多挣些钱,可也得挣那种踏实放心的钱,害人的事儿咱三山村的人不能干!”
说得好!
江大牛很想给这位喜欢计较的族老比个大拇指。
接着就听见族老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多月就秋收了,一旦到时候朝廷真的定下了十税六的标准,那粮价肯定会疯涨,反正大家能多攒些钱就多攒些钱吧,别到时候粮食都交出去了,还没钱去城里买些救济粮,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听见这话,江大牛的心情也是变得沉重了起来。
家破人亡!
这个词,在这个时代,可不仅仅只是一句形容词。
那是真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一念及此,江大牛对于赚钱的紧迫性,变得比之前更加高涨了。
可是现在,除了茶叶蛋和卤豆干,还有什么能够赚钱的法子呢?
江大牛不禁低头沉思了起来。
“族叔,这是我们赶牛车的钱,您先收好吧。”
江大山终于递出了刚才儿子叫他取出来,可却没成想他闲聊几句就多聊出了一个坏消息的二十个铜板。
此刻江大山就很想抽自己的嘴巴两下,叫你舍不得这二十文的车费,现在闹大发了吧。
十税六啊,他们家只从老屋分出来两亩地,可他家有三个孩子,难不成指望着留下来的一百六十斤粮食挨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