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答:家呢。等于没答。太模糊。茉莉心想这样不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了。她手指快速敲击桌面,那是她头脑风暴的节奏,“问问她,想怎么玩。”“啊?”劲草嘴巴微张。他没想到老婆这么放得开。“不是……亲爱的……”他下不去手。“加这种东西,不就是各取所需么,如果她不需要,就代表另有所图。”“合适么。”劲草难为情。哪有偷情偷得这么光天化日的。那不叫偷情,叫公开审判。茉莉不管,把手机夺过去,果然回复了那几个字。对方很快答:现在不方便。
初二一早返程,中午到婆家,晚上回娘家,满满当当。一路上,劲草开车,茉莉带囡囡,两个人没再交流过rebecca的事。在婆家,善亚给了囡囡压岁钱,囡囡很磕了几个响头,阖家欢乐。
善亚大力问老家情况,劲草简单说了说,又说了最大新闻,黄牵牛准备结婚。弄得善亚立刻就要给牵牛电话,要让他带着女朋友上门。
晚上去娘家,到门口,劲草忧心忡忡。
茉莉道:“打起精神来。”
“没事。”
“等就行了。”茉莉小声。他明白她指什么。年初二一天,rebecca那边都没来消息。根据战略方针,敌不动,我不动。
“耐心点。”茉莉继续做思想工作。
茉莉接过囡囡,劲草敲门。
茉莉又举起拳头,“我们是一体的。”
进门一桌子菜,玉兰早就准备好了。顾得茂端坐着,等女婿陪他喝几杯。劲草不敢怠慢,连忙送上蜂王浆冻干粉。老顾和玉兰吃了多少年,保养身体。劲草早早买好了。囡囡要玩手机,茉莉不让。吴玉兰道:“过年,玩就玩会。”茉莉说:“眼睛看坏了。”说着,就跟玉兰去厨房端汤。
一进厨房,玉兰的表情松快些,她女儿,去婆家怎么样。茉莉说就走个过场,又说,老太爷跟尊佛似的,还配了个丫鬟呢。玉兰问怎么回事,茉莉把保姆的情况说了。
玉兰笑:“万一将来我先走,你可得想着给你爸也配一个。”
茉莉不答应,“妈!大过年的说这个。”
茉莉想起来牵牛的事,便跟她妈说还有一出戏。玉兰问什么情况。茉莉说一会吃饭再聊。
女婿先干了,白的。顾得茂才抿一小口。
“出去工作了。”他问。没头没尾的。
“不远。”
“也顾顾家,”顾得茂喝两杯就上头,“一等男人,干事业,顾家,二等男人,事业一般,顾家,三等男人,不干事业,不顾家。”
吴玉兰打圆场,“放心,劲草肯定是一等一。”
朱劲草脸色尴尬。
茉莉道:“爸,劲草那个表弟记得哇。”
得茂、玉兰都说记得。
“要结婚了。”
玉兰立刻放下筷子,“跟谁。”
“一个女博士,华东师大毕业的。”
“也在高校教书哇?”玉兰非常感兴趣。
“好像不是,家是安徽北部的。”
“那比中部还穷。”得茂插嘴。
玉兰拍她老公一巴掌,“现在穷,也不代表以后穷。”得茂道:“这话十年前说对,现在么不好说了,房价起来了,一线城市降是不大可能的,光一套房子,搞死脱。”玉兰笑道:“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大的、市中心的买不起,去青浦、金山么买买嘛好了哇,实在不行,申请福利房,等一等,总归有的。”
顾得茂说:“女博士,读书出来的,在老家都是人尖尖,到上海,就算能申请到房子,不是好的学区,等于还是底层,将来孩子读菜小,又要重头再来。”
茉莉嗔:“爸,说得我都不敢生二胎了。”
顾得茂立即,“生,该生还是生,”又对劲草,“我就茉茉一个女儿,以后家里的东西,还不都是你们的,将来我跟你妈不在了,老家的房子卖掉,还值几个钱,作为给囡囡和二宝的成长基金,总可以的。”
劲草奉承道:“爸,您长命百岁。”
茉莉看看老妈,玉兰也忍住笑。
出了家门,茉莉又是一种脸色,不跟劲草嘻嘻哈哈了。车上了公路,劲草提二胎。茉莉道:“不怕女儿听到。”劲草从后视镜里看,后排座上,女儿囡囡睡着了。他说不是爸提的么。茉莉不饶人,“爸可以提,你不能提,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爸还说将来他的都是我们的呢,你真信么。”劲草说爸不会撒谎吧。
茉莉冷笑,“爸不撒谎,你撒谎,爸一辈子坦坦荡荡,你扣扣索索,爸的东西都是我的,不是我们的。我们能不能过到头?我没信心。”
劲草讨饶,“茉茉,我要怎么做你能解气呢,问题没那么严重,虽然苗头是不好的,可不也在你的帮助下,悬崖勒马了吗。”
他掏出手机,夹在车头手机架上,按指纹解锁,rebecca的微信裸露出来。静悄悄地。好像失踪了。
“要不我们先跟她说句话?”劲草试探性地。
茉莉想了想,举起一只手示意停。又说:“我倒不怕她是个诈骗犯,真要来要钱,我们把钱打过去立刻就可以报警。”
劲草撇撇嘴。他老婆霹雳手段。
“为什么就没动静了呢?”茉莉自tຊ言自语。
“都要过年的。”劲草这么解释。
“你通风报信了?”
劲草双手脱离方向盘,“绝对没有。”
“好好开车!”茉莉连忙稳定行驶方向。
回到小房子,rebecca依旧没动静,犹如死人。囡囡睡了一路,到家继续她的睡眠。茉莉去洗澡,朱劲草光着身子进来了。从后面抱住她。
“我洗完你再洗。”顾茉莉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没有妆,整个人显得很憔悴。湿漉漉的头发并在脸颊两边,真像个鬼。劲草还要强行作业。茉莉挣扎。劲草说:“一起嘛,过去你不是蛮喜欢的。”
“过去是过去,”茉莉道,“你不用假装对我还有兴趣。”
“没假装。”劲草给她看自己的反应。
“那也不行。”茉莉逃出去了。
房间装了地暖,她裹上纯棉厚款浴衣,头发用毛巾擦干,整个人陷入小客厅单人沙发里。一盏落地灯,毛黄黄,照得人心事重重。片刻功夫,劲草出来,他心思根本不在洗澡上。
他赤着脚走过来,坐到茉莉身边沙发副手上,“对不起了。”
“其实这种事情正常的,谁没几个网友。”茉莉说反话。劲草说:“那也不对,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就算是聊天,也必须提前告诉你。”
真是好丈夫。
茉莉转脸看着劲草,半晌才道:“那就没有偷情的刺激了。”
“不是偷情,”劲草当即否认,“只是……压力大……无聊了……”
“谁给你压力。”
“生活。”
“生活?”
“爸妈要孝顺,孩子要养。”
“没我什么事。”
“你是我队友。”
“真荣幸。”茉莉啧啧。到这会儿,她平静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庆幸,老公还站在她这边。如果劲草跟对方一条心,孤立她,事情就难办了。
“就这么一直等?”劲草问。
“不然怎么办,主动惹狐狸?惹得一身骚。”
“其实可以随便说点什么,”劲草道,“你想出气,我可以帮你的。”茉莉心暖,但又替那个女人不值。看看,男人都是这样,随时可以背叛你。贱骨头。
“睡吧。”茉莉起身。她不急于一时。稳住了。以静制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春节假期快结束了,对方毫无动静,茉莉坐不住,开始展开调查,宁可错杀,不能错漏。她让劲草统计,所有认识的人里头,不管是同学、朋友还是亲戚,凡属名字里有个“伟”字的,且必须是三个字的名字的,都列出来。她这边也是一样。
茉莉初步判断,他们两口子,可能还是得罪人了。
劲草翻遍好几个手机,还有名片,甚至把以前的同学录都翻出来了。新的旧的混杂在一起拉了个表。茉莉坐在他跟前,劲草拿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发小,于和伟,读小学时就跟我不和,打过几次架,上次回去又差点打起来……”茉莉打断他,“下一个。”劲草只好说他先顺着读一遍,“王钦伟、于和伟、赵一伟、冯建伟、张民伟、李大伟、祁伟伟、卞晓伟、古德伟、马志伟、姜善伟、胡思伟……”念完了茉莉念。
统统念完,茉莉统计,总过三十六个叫伟的。算是熟人。茉莉说:“多年不联系的,有仇恨可能性小,有竞争关系的,比较有可能下毒手。”劲草仔细研究,他这边,前领导于和伟可能跟他不对付,他当副总监之后,跟于平起平坐,开会呛过几次。茉莉这边,似乎一个都没有嫌疑。夫妻俩头顶头研究了好一会儿,始终不得要领,看哪个都像,但又好像哪个都不是。
劲草着急,“亲爱的,这样可不行,大海捞针,而且光一个伟字,不是充要条件,万一对方用的是亲戚的身份信息绑定的,比如,他爸的,他妈的,我们根本辨别不出来。”
茉莉挠头,“那怎么办。”
“多套点信息。”劲草道。
两个人正发愁,rebecca送上门了。
她发微信给劲草:你干吗呢。
劲草连忙把手机推到茉莉面前,“你回。”
“平时怎么聊的现在还怎么聊,不能让她觉察到异常。”茉莉两臂抱着,像班主任在监考。
劲草回了三个字:躺着呢。
茉莉立刻大怒,“什么意思啊,躺着呢,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开始做坏事了?要不要我回避。”
劲草委屈,“你让我随便说的,自己又过分解读,那你来聊。”茉莉说:“巧妙地问问她是哪儿人,在哪儿呢,做什么工作的?有没有结婚。”
“不懂怎么巧妙。”
“问她在哪儿呢。”
劲草小心键入文字:你在哪儿呢。
对方答:家呢。
等于没答。太模糊。茉莉心想这样不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了。她手指快速敲击桌面,那是她头脑风暴的节奏,“问问她,想怎么玩。”
“啊?”劲草嘴巴微张。他没想到老婆这么放得开。“不是……亲爱的……”他下不去手。
“加这种东西,不就是各取所需么,如果她不需要,就代表另有所图。”
“合适么。”劲草难为情。哪有偷情偷得这么光天化日的。那不叫偷情,叫公开审判。茉莉不管,把手机夺过去,果然回复了那几个字。
对方很快答:现在不方便。
又追问:你老婆呢。
茉莉反倒被气着了。
“你跟她谈过我?!”她鼻孔快能喷出火了。
“说过已婚。”
“然后呢。”
“没然后了。”
“怎么评价我。”
劲草语塞。
茉莉追击,“反正在她面前肯定不能说我好。”
“没有……”
“回复。”
“说什么。”
茉莉大声,“说你老婆不在,说你老婆特别坏,所以你才找人。”劲草手指停在那儿。不敢轻举妄动。茉莉气了一会儿,还是以大局为重,“说你老婆出差了。”
“具体怎么表达。”劲草被吓成机器人,没法独立措辞。
“她出差了。”茉莉指示。
朱劲草发了过去。
对方很快回复:你在上海么。
“在。”茉莉说。劲草回复了。
对方道:有空见见?
劲草头皮发麻。茉莉迎来重大考验,她只停顿一秒,“没问题。”劲草不动。茉莉催促,“回复没问题。”劲草只好回了。表情跟便秘似的。难受。
茉莉道:“怎么,害怕了。”劲草说没有的。茉莉说:“不用怕,我陪你去。”又说,“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