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略拿着咖啡回来,就看到孟沛初正接听电话。她拿不准要不要等他挂掉电话才过去,就看到他冲她招手。“就这样吧,你继续按我说的做,重疾还需下猛药,我不信老爷子不急。”孟沛初说着,顺手拿过赵略手里的咖啡。赵略靠在桌边,一口一口地啜着咖啡。展馆在森林公园里面。十月份,树叶已经完全变黄,风吹过树梢,风变硬了。赵略莫名想起“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这两句诗。她以前住在疗养院的时候,蒋若愚给她念了很多中国古诗词,在生活中的某些时刻,这些古诗词总会不期然地出现在脑子里,但事实上,很多时候她都不太懂这些诗句的具体意思。
国庆七天假,赵略想报名去大西北玩儿,下单的时候,被王双双按住手,劝她:“西北很冷的,已经接近零下了,略姐你要想好!”
赵略被这么一劝,头脑倒是冷静了许多,搜了搜本地的热门景区,又被出行人群吓到,索性决定就在家里宅七天。
假期第一天中午,赵略就接到孟沛初的电话,说要请她看展,已经等在她家楼下。
赵略刚好睡醒,一时找不到可看的剧,正在百无聊赖之中。简单收拾了几下,就下楼去见了孟沛初。
孟沛初见了她倒还是一贯的笑嘻嘻的模样,帮她开门,替她拧好瓶盖。
展览是西方艺术品展览,有赵略熟悉的艺术家的知名或者不知名作品,从温暖迷人的维托里奥到反叛的杜尚,算是浏览完了一半西方美术史。赵略觉得孟沛初这个人是有点反差的,看上去他也不像是喜欢艺术的那类人,但上次吃饭的福华路挂的是传统水墨画,这次看展又看莫奈和梵高。她并不能像一起看展览的人一样两眼放光,侃侃而谈。像她这样需要考虑生计的中国学生,像艺术这种没有“用”的专业,大家选课的时候也不会选。
孟沛初见她无聊,带着她从第一幅画开始重新看了一遍。到最后一幅《帽架》,赵略已经能对西方艺术品有一个基本的概览。一场展览看下来,她多少能感觉到所谓艺术的兴味。
投桃报李,她请他喝展馆附近的咖啡。
等赵略拿着咖啡回来,就看到孟沛初正接听电话。她拿不准要不要等他挂掉电话才过去,就看到他冲她招手。
“就这样吧,你继续按我说的做,重疾还需下猛药,我不信老爷子不急。”孟沛初说着,顺手拿过赵略手里的咖啡。
赵略靠在桌边,一口一口地啜着咖啡。
展馆在森林公园里面。十月份,树叶已经完全变黄,风吹过树梢,风变硬了。赵略莫名想起“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这两句诗。她以前住在疗养院的时候,蒋若愚给她念了很多中国古诗词,在生活中的某些时刻,这些古诗词总会不期然地出现在脑子里,但事实上,很多时候她都不太懂这些诗句的具体意思。
孟沛初见她凝神望着远方,心里静了下来,也跟着望向远方。但他不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森林公园里的树都长一个样,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赵略收回眼神,瞥了身边人一眼,道:“孟氏的股票的下跌和你有关系吧?”
孟沛初愣了一下,迅速敛了神色,斟酌了下词句,说:“你是听谁说的吗还是……?”
“没有,我猜的。”
赵略打断他:“孟氏股价跌对你最有利。你可以向你爷爷展示你大哥的不负责任,眼下需要一个好消息提振信心,收购普渡就是。”
孟沛初看着她,心里懊悔在她面前暴露得太多,又有点震惊。
见他没声儿,她继续说:“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觉得你收购普渡是正确的选择。”
“我只为我认为正确的选择投票。”
说完,赵略转头就往外走。孟沛初跟在后边,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手机震动,是一个没存过的号码。孟沛初接通,对面很乱,只听见好几声“喂”。
等他挂掉电话抬头,就看到赵略已经坐上了出租车离开了。
电话是张璧影打来的。张璧影中午被家里长辈轮番介绍相亲对象,不免想起孟沛初。论长相,孟沛初是入她眼的。但重要的不是相亲,而是她趁着股价变动,抄底了不少孟氏的股票。可眼下一跌再跌,她坐不住,总要问问清楚。
还没到晚上,她就到了孟沛初投资的酒吧,没见到人,问了一圈,说是孟沛初嘱咐了周围人今儿有要事,不会出现。张璧影这才想起来当初留了他的电话。
张璧影家里还有个弟弟,三岁,继母生的。家里的一切,已经准备好要交给她弟弟,或者说,张父老早就想好要有个儿子,就等着张母发现。张母是刚硬的女人,分了钱,就走了。走之前,母亲告诉璧影:将来别嫁一个像她父亲一样的男人。张璧影觉得荒谬,女人给下一代女人流传下去的经验竟然还是有关嫁人。男人靠不住,她不得不为自己打算。听家里的安排相亲,利益重于感情,她不愿意。但事实上,“感情”到底是什么,她也并不清楚。一直以来的经历告诉她,感情不如钱来得牢靠。睡不着的时候,张璧影的爱好是数自己名下的资产。
传统的房地产行业见了底,不少本地开发商从年初开始就频频传出资不抵债的消息。张家的状况略好一些,主要是因为她弟弟还小,而她又是女儿,她父亲在没儿子之前的事业扩张很克制——那么拼干什么,将来还是要交给外姓人。等她弟弟出生,最好的扩张时机又过去了,行业内的人都感受到了寒气。张家空有个底子,手头的财富,就像寒风里的烛光,一闪一暗,就灭了。就连只比她大两岁的继母,也在偷偷向一起喝下午茶的太太们隐秘地打听奢侈品回收。他们这样的家庭,往往还没等到食尽,就已经筹划着各奔东西。
上次见完孟沛初,她回去查了孟氏,也查了赵略。出于一种直觉,她觉得孟沛初应该有动作。旁人都说孟沛初主管的部门离孟氏主业远,不受器重,他看上去也是如此。可单从一个边缘部门的主管能说服孟氏掌舵人投钱给他的部门这一点来看,这个人不像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况且,国家政策也鼓励药企发展原研药。只要他孟沛初坚持走这条少有人走的路,以孟氏的体量和能量,这条路极有可能成功。而孟氏眼下因为继承人的离婚事体股价下跌,天降抄底的好时机。可两个月过去了,孟氏的股价好像被什么神秘的力量裹挟着下跌。张璧影想不通,总不能是孟沛初的所谓什么性取向这种财经八卦令股价下跌吧?单说孟沛初看向赵芊芊她堂姐的眼光就不清明。
下午五点半,张璧影坐进车里,等孟沛初来找她,抬头就看到傍晚的烟霞漫在路的尽头,又溅出来一些分给高高低低的建筑。她蓦地想起来见到赵略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傍晚,赵略的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伶俐剔透,清冷中带着倔强,倔强里又有不屑。张璧影还没和她有过交集,但几乎可以断定,她这样的女人,玉石俱焚起来,是什么都不会顾忌的。张璧影多少羡慕这样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