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哄带骗把赵略忽悠到商场,她存了心思,要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打扮赵略。赵略万年一身学生打扮,看不出年龄,只有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会出卖她,可她又不怎么爱笑。商场销售员觉得张璧影年龄大一些,觉得拿主意的也是张璧影,对张璧影道:“你妹妹其实不太适合黑色,黑色显得人太苍白。”张璧影点头:“我也觉得,麻烦你给她拿一件藕荷色的。”见赵略要拒绝,她抢先道:“夏天要到了,一年有四季,你也应该多一点变化。”
直到车在医院停下,赵略先下了车,等他一起上去,却听见他说自己预约了医生去看病。
赵略弯了弯嘴角:“你怎么了?最近太顺利上天都看不下去,被瘟神附体了?”
“如果我被瘟神附体,你跟我都待一整天了,你也被传染了。”
“那我们也算有得同一种病的缘分了。”
赵略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把话说开以后,孟沛初就有些解放天性。他原本就不是隐忍的性格,以前都装着。
病房里,赵章见了赵略,感觉自己身上的痛也少了很多。
“叔叔一见你,病都好多了。”这是在恭维赵略。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道:“如今科学这么发达,都会没事的。”
赵章的气色又好了几分,“我就爱听这话。”说着对护工眉开眼笑:“我这个病就得我侄女来,她是特别厉害的药物研究员!”
护工被赵章折磨得够呛,好不容易见他的笑模样,对赵略说:“研究员老师,你可得加把劲儿,这些病人可都指着你的新研究呢。”
赵略道:“我们的新药进三期了,效果非常好,药物能够抑制住肿瘤的大小的话,目前这些治疗就都不用做,这些疼就不用受了。”
赵章热泪盈眶,觉得自己有救了。
赵芊芊从外面回来,拎着购物袋,身后跟着张放。
张放第一次见赵略,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这段时间他的心思都在赵芊芊身上。
赵芊芊为赵略介绍:“这是张放,也是二哥的好朋友。”
赵略听了一下午赵芊芊叫孟沛初二哥,心说世界真小,好像都在围着孟沛初转。
她冲张放点点头。
赵略看得明白,赵芊芊是把张放当作是备选项,张放应该也有所察觉,话里话外提醒自己的付出。
和赵略打过招呼后,张放就和赵章寒暄。
“叔,这是我给芊芊买的包,限量款,好看吧?”张放给赵章展示。
奈何赵章并不接招,只是点头,也不表态,转过身去刷自己的手机。他们父女俩在装聋作哑方面多少有些遗传。
赵芊芊忙着发朋友圈,也不搭腔。张放花了钱出了力,没得来一句奖赏,有些尴尬。他自有化解尴尬的能力,是长期处在父亲和母亲的畸形关系中练出来的。
“我和老孟是好朋友,”这是对着赵略说的:“中学我们就在一起玩儿了。”
赵略想起孟沛初同她讲过的“铁三角”的故事,笑着道:“我听说过你。”
张放惊讶:“老孟都跟你说我什么了?”
越过张放,赵略看到赵章睡着了。听到这话,赵芊芊给赵章盖被子的手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她把话说完。
“没什么,”赵略道:“就是讲了讲你们中学的时候一起写检讨的故事。”
赵略看到赵芊芊脸色不好看,僵白着,心里有了些报复的快感,恍然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无聊俗套的故事里。
张放道:“那你跟老孟关系很好啊,这些事儿,成年以后我们谁提他跟谁急,他说自己当时太幼稚了。”
“是挺幼稚的,”赵略说,“扮叛逆希望得到更多的关注,典型的青春期小男孩心态。”
“神了!”张放怀疑赵略和孟沛初的关系不一般:“老孟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赵略笑了笑,看到手机上孟沛初的来电,道:“我要走了,你的好哥们儿催我回去为他卖命。”
说完头也没回,就走出了病房。
赵芊芊以赵章睡着了为由,把张放叫出病房。她不能表现得太在意,以免吓跑张放这个备选项。
心思在肠子里转了转,赵芊芊道:“小略姐的父亲曾经是孟爷爷的手下,为了救孟爷爷去世了。小略姐身体不好,小时候一直在疗养院住着,她那时在疗养院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后来那男孩去世了,小略姐也去了国外念书,去年才回来。”
“所以小略姐和我们其实不怎么亲密,她怎么和二哥那么熟?”
张放没听出话里的试探,只当她在为自己堂姐来往的人担心,回她道:“放心吧,老孟人不像外面传得那么不靠谱。”
“再说了,你那个堂姐,看上去有点不好接触,老孟不喜欢这样儿的。”
这句话是赵芊芊爱听的。
她高兴了一些,就赏了张放一顿晚饭。
出了病房,赵略谢绝了孟沛初提出送她回家的提议,她打车去见了张璧影。
张璧影在几天前就约她一起吃饭,她没日没夜地在实验室忙,终于把工作推进到下一步。今天得了空,便跟她约了时间。
有段日子没见,张璧影好像变了个人,瘦了一点,完全不见以往的颓废。她眼睛里有星星,说是有了新事业,听赵略说瘦了,摸着的脸吐槽自己忙起来都忘记了保养。
“可是你的状态很好啊。”赵略道。她们约在一家很难找的饭馆,张璧影说这家店是本地人都会吃的特色小菜馆。她想起上次见面的那家米其林三星,很贵的椅子以及格格不入的她,觉得这家菜馆刚刚好。
“这是孟沛初推荐的!他超会吃的。”张璧影兴致勃勃地开始点菜。
上午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来了——她的生活中似乎人人都在围绕着一个叫做孟沛初的人。
“怎么了?你俩吵架了?”张璧影看她一眼,道。
“没有啊,我俩有什么架可吵的?”
张璧影放下点菜单子,搭住她的手,道:“我觉得孟沛初其实还不错。”
又看到她脸上带着点狐疑,担心她觉得她不过是说客,说:“我是真的觉得他不错。相了大半年亲,见过的人多了,我比较出来的。当然你也可以觉得我是为他当说客,毕竟他现在是我老板。”
“你最近怎么样?事业上。”赵略不想继续这个问题,换了话题。
“很好啊。”张璧影端起水杯喝水,还是忍不住当说客:“我是说他人品不错,这很难得了。”
赵略笑:“怎么今天所有人都跟我说他?”
“还有谁?”
“孟沛初的好朋友张放,还有赵芊芊。”
张璧影拿纸巾擦了擦桌子:“他喜欢的是你,不是赵芊芊。”
赵略顿了一下,道:“可能我对他而言比较有用。”
“你太悲观了!”张璧影反驳她:“很多事情都不能扒开细看,越往深看,你越害怕。”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赵略反问。
“人心人性啊。”
赵略嘴角噙着一抹笑:“没什么可怕的,人心人性这些,我已经见过了。”
她看着张璧影,仿佛在看她,又仿佛越过她,看向虚空中的某处。
张璧影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连她自己的人生都没办法看得清。
吃完饭,她们两个依然是散步。张璧影有些感慨。她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都有一起可以散步的同伴,那些年,她和朋友们一起散过的步,合起来可以绕地球好多圈。但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这些朋友都走散了。现代人总觉得交通便利,社交媒体很方便,但又因为过于方便而失去了想要维护的心。久而久之,曾经的朋友在社交媒体上发一句“在吗”,都会令人如坐针毡,因这背后可能藏着“借钱”二字。
张璧影很珍惜和赵略的关系,她性格中的母爱部分被赵略激活了。已近暮春,晚上八点钟左右的辰光,张璧影突发奇想带赵略去买衣服。
连哄带骗把赵略忽悠到商场,她存了心思,要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打扮赵略。
赵略万年一身学生打扮,看不出年龄,只有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会出卖她,可她又不怎么爱笑。商场销售员觉得张璧影年龄大一些,觉得拿主意的也是张璧影,对张璧影道:“你妹妹其实不太适合黑色,黑色显得人太苍白。”
张璧影点头:“我也觉得,麻烦你给她拿一件藕荷色的。”
见赵略要拒绝,她抢先道:“夏天要到了,一年有四季,你也应该多一点变化。”
“我第一次请你吃饭,你穿的也是这套!”
赵略笑:“你记得这么清楚,我都不记得。”
张璧影结了账,把衣服塞进她手里:“不要拒绝,我都是你姐姐了,姐姐给妹妹买衣服是应该的。”
赵略想起她在家里确实是一个姐姐,但她和那个弟弟的关系尴尬,她也不好提及,笑着望着她,道:“谢谢你。”
张璧影心里一热,扳过她的肩膀,从后面推着她往前走:“走吧,我们去下一家店,我要好好给打扮打扮你!”
赵略被张璧影的购物热情惊呆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时,她想起今天见到的张放,女人为女人买单好像比男人为女人买单要让女人更幸福一些。这样比较下来,她似乎比赵芊芊幸福得多。从小赵芊芊都喜欢压过她一头,她不喜欢和她比较,如今却觉出这种比较的乐趣来,大概是因为她抵达了她想要的那种真心。一个内心有余裕的人是不怕和别人比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