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临，前台小陈战战兢兢地道：“老板，沈、沈副总突然来了，在会客室……”
　　沈涣黎停下脚步，“沈涂川?”
　　毕竟沈辞杨只是一个小小的分公司的副总，还不至于让小陈吓成这样。
　　小陈一阵点头。
　　沈涣黎上楼进了会客室，“二叔，今天怎么来公司了？”
　　虽然叫沈副总，但已经被沈涣黎架空了，因此他经常出差联络好合作方，接触的都是些业务边缘范围。
　　沈涂川一脸阴鸷。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沈涣黎姿态放松地靠着沙发，“您指什么？”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涣黎，如今我连沈副总这个称呼都没了，你很高兴吧?”
　　“还像当年一样有地方分享吗？”
　　沈涣黎神情骤冷，“既然知道，二叔以后就不用来公司了。”
　　“廿四，把人请出去。”
　　*
　　酒吧，沈涣黎喝掉最后一杯，结了账就往外走。
　　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她才发觉下雨了。
　　她继续往前走。
　　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
　　沈涣黎转身，郁呈站在台阶上，往她头顶举了一把黑伞。
　　他身后是刺目夸张的灯光，还有失意人的哭喊，被他关门的动作隔绝。
　　四周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细腻冰凉的雨丝时不时伴着狂风吹到她脸上，或许也落到他脸上。
　　沈涣黎微微靠近他，想看得更清楚些。
　　混合着细丝般的雨，空气好像潮热起来，一些寂静的深藏的情绪试图破土而出。
　　郁呈眸色漆黑，“沈涣黎……”
　　沈涣黎挣开他的手，反手握住他胳膊，像是想抱抱他，却又不知怎么停在这里。
　　他嗓音暗哑，又带着幽沉惑人的勾子，“……你想抱我吗？”
　　沈涣黎眸光迷离，看向他深邃漆黑的眼睛。
　　有雨落在她脸上，又下雨了。她想起来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她读少年班到第二年，从M国飞回来，因为那天是爸爸妈妈的祭日。
　　可是她打不开房门，沈涂川贪婪到把她父母最后住的房子都迁到他名下，连带着换了锁。
　　她没带伞，在雨中一直走，快走出那片别墅区，往最后一个垃圾桶看了看，没有，还是没有。
　　她父母最后的东西，被别人扔了，可是她找不到。
　　冰冷的雨打在脸上，那种感觉真让人刻骨铭心。
　　沈涣黎没告诉庄虞容，她去了沈涂山和殷临的墓地，铺天盖地的迷茫和屈辱顺着雨水砸到脸上。
　　她最后只打电话说学校有事，订了回M国的机票，之后四年再没回来过。
　　沈涣黎突然笑了，一张脸有种不常见的，脆弱的美感，眼里的光彩竟也有些魅惑，她双手手指蜷缩起来，紧紧抓住他胳膊，又像是想抓住什么别的东西。
　　“我不会……”
　　郁呈眼底的墨色骤然被打翻，掀起一片漩涡似的狂潮，像要把人溺进去。
　　于是他跨下台阶，那柄黑伞始终在她头顶，也可能允许他的进入。
　　“我教你。”
　　郁呈微微俯身，握着她的手，从他腰侧穿过去，两只细长的胳膊便不知所措地环住他。
　　伞被带得朝郁呈的方向倾斜，沈涣黎靠在他的胸膛。
　　雨夜的街上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世界仿佛模糊起来。
　　心跳失了序，她突然觉得那个雨天的情绪离她很远，至少现在，她是安全的吧……
　　风湾仍然是密码锁，郁呈只好带她回晚渡。
　　还没换完鞋，沈涣黎又搂住他的腰，不知疲倦似的又想抱他，明明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
　　郁呈只好看着她小孩失去糖果般的眼神低声解释道：“我们先换拖鞋，然后喝了醒酒汤，之后你想怎么抱就怎么抱，好不好？”
　　沈涣黎好似听懂了，松开手，又好似没听懂，转而猛地拽住他腰侧的衣角。
　　柔软的手指触碰到紧绷结实的腰部肌肉，郁呈咬紧牙，飞速给她换好拖鞋，然后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去了厨房。
　　扶着冰凉的流理台，郁呈调整好呼吸，找食材煮醒酒汤。
　　他正调火候，身后又环上来一双手臂。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嘴角却轻轻翘起来。
　　瞧瞧，他家宝贝月亮刚才还可怜兮兮的不会抱人，现在就已经学会从背后突袭了。
　　就这么抱着煮好了醒酒汤，郁呈扶她回沙发上坐好。
　　“张嘴。”
　　郁呈把勺子里的汤吹凉，递到她嘴边。
　　本以为她会抗拒，结果她乖乖张嘴喝了。
　　他擦掉她嘴角的汤渍，低声道：“姐姐真乖。”
　　又喂了一勺，沈涣黎却推开了。
　　“……不是、不是……”
　　郁呈低头，离她近一些，“嗯?不是什么?”
　　沈涣黎侧身抱住他，在他耳边呢喃，“……不是姐姐。”
　　他僵住，拿着汤碗，背脊软下来，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后背。
　　“好，不是姐姐，是我的月亮。”
　　“所以月亮，为什么今天这么喜欢抱我?”
　　“……月亮?月亮?”
　　沈涣黎嗅着他身上干净的黑雪松味道，迟缓地回答，“喜欢……你的心跳。”
　　她声音渐渐哽咽，“只有你了……”
　　只有你在我身边了，那么鲜活的跳动声，几乎让人眼眶发烫。
　　郁呈停住动作，许久，扣住她发丝，轻抚着。
　　感受着肩上的人渐渐平稳的呼吸，郁呈把她抱到卧室床上，脱掉外套，盖好被子。
　　然后坐在床边看她，声音温柔。
　　“……晚安，好梦。”
　　卧室的门被带上，轻微的响声久久回荡在房间里。
　　翌日，强烈的太阳光爬进卧室，沈涣黎扶着床坐起来。
　　陌生的环境让她心生警惕，头痛欲裂。
　　她走出卧室，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半开放式厨房的桌子上。
　　她拿起纸条看了看，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是郁呈的字。
　　微波炉里有粥和蜂蜜水，姐姐醒了可以喝，会好受一点。
　　“……”
　　沈涣黎努力回想昨天发生tຊ的事，却只在她抓住郁呈胳膊的画面停下来，后面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问问郁呈，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在那行字下面留了句谢谢。
　　沈涣黎喝了蜂蜜水，那份八宝莲子粥却没动。
　　*
　　司家老宅，郁呈低垂着眼帘，摸了摸萨摩耶的软毛。
　　“我跟你说话呢哥!”
　　司璟快气死了，软磨硬泡了半个小时，他哥都不为所动。
　　“真的，我保证，就今天一个下午，八点之前我肯定回来，绝对不会耽误学习的。”
　　“你确定傅亦洵只是带你去游乐园玩?”
　　司璟看他哥神色不对，支支吾吾道：“……那还能去哪？”
　　“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今天是他生日，你就让我去吧？”
　　“司璟。”
　　郁呈冷冷道：“游乐园很危险。”
　　“啊？”司璟懵了。
　　“……哥，游乐园挺安全的啊……再说了还是咱们家的产业。”
　　司璟不明白。
　　郁呈眼神微沉，“去吧，晚上七点前回来。”
　　“谢谢哥!”
　　虽然早了一个小时，但司璟还是很开心，她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郁呈蹲在原地很久，目光落在伸出的一截手腕，不知道在看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