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阮把花放在一边,蹲着用手将长出来的野草拔掉,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湿巾,擦干净墓碑上的灰尘。做完这些,她将包垫在身下,抱膝看着两块紧挨着的墓碑,轻声喊道:“嗲嗲,爸爸,我回来了。”“我过的很好,你们不要担心我,跟你们说一件开心的事,我要做妈妈了,你们要升辈分,当姥爷和外公了,宝宝很健康,等他出生了,我会带他回来看你们的。”“你们让我多读书,成为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软软也一直在努力,不拖咱们家的后腿,这次我是来告别的,过段时间,我要出国参与晨曙计划的研究。”
楚杨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楚阮,这位印象中的童年姐姐,有了很大的变化。
无论是身形样貌,还是身上那股自信又内敛的气度。
“楚杨快来,你还记得你楚阮姐姐吗?小时候你们经常在一起玩的。”楚招平放好行李,对楚杨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楚杨听话的上前,没听楚招平的,自顾自的开口,“软软姐,你回来了啊。”
可真是好久不见。
“小杨,好久不见。”楚阮看着如今已经是大人模样的小屁孩,笑的眼儿弯弯。
少年的身高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看着有一米八多,身上蓝白色校服款式老气,却将他的身形衬的修长优越,面容隐隐脱去稚嫩,有了男人的锋利。
“人都到齐了,快开饭吧。”杨思将碗筷摆好,催着大家就座吃饭。
天色已经晚了,楚阮今天坐了一天高铁,儿子从学校搬东西回来,一定都饿了,杨思如是想。
“软软,你回来怎么不坐飞机?选了高铁呢?”饭桌上,楚招平疑惑的问。
京市到他们省会城市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再坐高铁回陵县一个小时,价格差不多,却可以节约一半的时间。
往常,楚阮也是这样回陵县。
“不太想转车,太麻烦了。”楚阮避重就轻的回答,她现在刚刚怀孕,宝宝还不在稳定期,不能乘飞机。
饭后,楚杨在厨房洗碗,楚招平和杨思坐在沙发上,陪着楚阮聊天。
杨思看了看厨房里做家务的儿子,眼里满是柔光,“小杨下半年就高三了,明年六月就要参加高考了,软软,我记得你今年该是大学毕业了吧?”
楚招平也跟着点点头,“对,软软还是京市大学的,厉害。”
两夫妻笑眯眯的,以人才的眼神看着楚阮,语气充满了肯定和赞叹。
“还没有毕业,不过快了,还在读博。”
楚阮仔细的去掉手里橘子的白色经络,将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递给两位长辈。
“这次还有件事情,要拜托招平叔叔,九月初,我要跟着我的博导去M国哈佛医学院交流学习,大概近两年都不会回国,我爷爷和爸爸那边,还望招平叔叔替我照看。”
楚招平和杨思稍稍愣住,许久才消化楚阮口中的话,楚招平更是红了眼,连连说好。
“软软,你如此优秀,你爸爸一定会为你骄傲,招平叔叔也为你骄傲。”
楚招平激动的左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右手掌心,喜笑颜开,替自己的好兄弟高兴。
“太有出息了。”
杨思也跟着笑,附和道:“软软,你也棒了,脑瓜子怎么这么聪明呢!”
她娘家有个亲戚,读完博士出来都快三十岁了,现在年薪过百万,已经是大家口中顶顶厉害的人。
楚阮可才二十三岁,这么年轻的博士可少见。
在厨房洗碗的楚杨听见,刷碗的力道加重了不少,嘴角的笑在听见楚阮要出国时,停滞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跑的够快,明年就可以去京市找楚阮,可,没想到他卯足力气奔跑时,他这位软软姐直接坐火箭的!
根本追不上!!!
楚阮坐了一会儿,在杨思的要求下,说了一堆学习的方法,口干舌燥喝了三杯水后,提出了离开。
楚招平送她回去时,还带上了楚杨,楚杨主动提的,他想坐车兜兜风。
陵县邻山,一到晚上,气温降下来,山风一吹,没有白日那么炎热,晚上睡觉时,开个小风扇就很凉快。
路上,楚阮和楚杨坐在后座,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楚阮却注意到楚杨时不时的看自己。
她笑了笑,对这位记忆中的弟弟感观极好,于是主动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楚杨在她看过来时,目光没有收回,也没有移开,明亮的眸子闪着光,“我想考京航,到时我去京市了,可以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楚阮毫不犹豫的答应,楚杨若去京市,她是一定要照顾这个弟弟的。
论两家的情谊来说,楚阮是将楚招平一家当亲戚处的,关系自然是要好。
她这人一向是这样,谁待她好,她便加倍还回去。
“楚杨,你可要努力考到京市去,和软软姐互相照顾。”楚招平见他们相处不错,心下熨贴,两个孩子互帮互助才好。
“知道的,爸。”
楚杨刚刚加了楚阮的微信,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大声回了楚招平的话。
楚招平送楚阮到小区门口,就放她下车了。
他路上接了个电话,需要赶回局里去处理些事情,看着楚阮进了小区,才带着楚杨驱车离开。
楚阮隔日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很快起来,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清醒后才去洗漱。
厨房里没有什么吃的,只能去外面吃早餐。
楚阮循着记忆,找到小时候经常去吃的粉店,就在小区门口,开了二十几年,还是老味道。
只是烫粉的伯伯两鬓生了白发,皱纹也深了几许,他的妻子坐在椅子上,飞快的包着馄饨,手速翻飞,面前飞快积攒了一堆。
楚阮叫了一碗辣椒炒肉卤粉,加了一个骨头蛋,小县城物价低,一碗能抵京市两碗,价格只要十块。
一大碗的粉,楚阮加了些酸豆角,吃的干干净净,走时还称了一些馄饨,留着中午煮着吃。
她将馄饨送回家,放进冰箱冻着,换了一身素白长袖衬衫裙,拿着遮阳伞出了门,去花店买了两束淡雅的花。
楚爷爷和楚父葬在县城城郊外的陵园,陵园紧紧挨着寺庙形状的殡仪馆,楚阮打了一辆出租车过去。
她年年来看,对路很熟悉,在门口守陵人处登记了,便顺着蜿蜒的山路向上。
早在前几年,陵县不准土葬,只能火葬,陵园修缮的很好,上山的路很干净,两侧种植着低矮的常青树。
人很少,也很安静,只有呼呼的风声,这处靠山,很阴凉,楚阮却不怕。
她不信鬼神,却相信最重要的两位亲人,一定会保护她。
楚阮很快找到爷爷和父亲,墓碑黑白照片中的一老一少,面容相似的正气凛然,扬唇微笑看着楚阮,慈爱的眼神似乎在问楚阮。
“我们家的小宝贝,又来了。”
楚阮把花放在一边,蹲着用手将长出来的野草拔掉,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湿巾,擦干净墓碑上的灰尘。
做完这些,她将包垫在身下,抱膝看着两块紧挨着的墓碑,轻声喊道:“嗲嗲,爸爸,我回来了。”
“我过的很好,你们不要担心我,跟你们说一件开心的事,我要做妈妈了,你们要升辈分,当姥爷和外公了,宝宝很健康,等他出生了,我会带他回来看你们的。”
“你们让我多读书,成为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软软也一直在努力,不拖咱们家的后腿,这次我是来告别的,过段时间,我要出国参与晨曙计划的研究。”
“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很厉害的计划,等成功了,就能救下更多的病人。”
“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宝宝……”
安静的陵墓中,女孩喋喋不休的话语散落在风中,温柔婉转的语调中带着哽咽。
无论如何长大,在最亲的家人面前,也是长不大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