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子俊的目光落在推门进来的妹妹子瑜身上,那如火的项链濯濯生辉,他沉声道:“要是任由那些人恶意中伤我的父亲,大家伙儿的颜面都不好看,非得割几条舌头,才能稳住军心,才能更好的防守。就这样定了,叶副官去整备军队,我即刻就来。”待到各位领命离去,子俊才对子瑜说道:“妹妹,这是议政的地方,你怎么来了?”“只要与我有关联的事情,什么地方去不得?!二哥,你真的要去战场吗,那些副官都做得来的,你又不是大哥。。。”子瑜担忧的看着子俊,不过最后一句倒是像往灯芯上添了油,子俊更加激奋起来。
子瑜推开那红漆的内院大门,却几乎与弟弟子见撞个满怀。他手里拿着一本枯黄的书籍,喊着“看看,姐姐,看我发现了什么,你知道么,我们凤来族的血脉是这样古老啊。”子瑜没耐烦的道:“哥哥在哪里?”子见道:“不是在议事厅吗,姐姐这本书好奇怪啊,不知道里面讲的是不是真的,它说我们凤来是世界上第一个人类王国哦。”
然而很明显的子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脑海里正烽火连天,不是梦境,而是现实中的战火来了。
隔议事厅老远,她便能听到激烈的争议声。
“卫国尽是卑鄙小人!满嘴胡说!他们不但不感恩我父当年平定内乱,福泽人民之功,反诬我父虐杀了他们的王妃和腹内的婴儿!简直耸人听闻!”子俊手里拿着一封敌tຊ人送来的讨伐檄文,面色铁青,急速的踱着步。
“那王妃是郑国之女,现在郑国与卫国狼狈为奸,联军打到我们鹰嘴关了,我看我们直接出兵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杀个他娘的片甲不留,让他娘的滚回老家!”说话的是叶副官,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摩擦着他的刀柄,继续沉声道:“要是侯爷在,他们敢在此耀武扬威?侯爷不在,大公子子雄又去了南伐联军,是欺我们没人了么?”
子俊哼了一声,他知道人人都仰望父亲,大哥也是武才非凡,深的军心,但目前父亲不在,大哥不在,他便是城主,或者说他至少要在军士心理竖起城主的威望。他站住了脚步,深呼一口气,
“拨城内守卫三百人,随我去鹰嘴关!”
“侦查敌情可以,但万万不可出战!”在一旁的栾为急声道:“鹰嘴关易守难攻,在侯爷回来之前,我们只要守住,就是稳赢。我已发出白鹰传书,要是顺利的话,侯爷率军回来,可解此劫。”
这时子俊的目光落在推门进来的妹妹子瑜身上,那如火的项链濯濯生辉,他沉声道:“要是任由那些人恶意中伤我的父亲,大家伙儿的颜面都不好看,非得割几条舌头,才能稳住军心,才能更好的防守。就这样定了,叶副官去整备军队,我即刻就来。”
待到各位领命离去,子俊才对子瑜说道:“妹妹,这是议政的地方,你怎么来了?”
“只要与我有关联的事情,什么地方去不得?!二哥,你真的要去战场吗,那些副官都做得来的,你又不是大哥。。。”子瑜担忧的看着子俊,不过最后一句倒是像往灯芯上添了油,子俊更加激奋起来。
“我虽不是大哥那种武才,我也能赢。小妹,打仗的事你就别搅和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与你有甚关联?”
子瑜忽的有种明白小妹子期的心理,她声音清亮,但明显带了几分火气,“动刀动剑不是我的事,但伤残病患呢,跟我就有关联!你以为就征战沙场就是真英雄了,那你对着死亡伤残的军士,能说什么呢?能做什么呢?!万一,万一你受了伤,我,我跟家人怎么办?”说道最后,眼圈已是发红。
子俊叹了一声,他轻轻的捏了一下妹妹的肩,柔声细语道:“大不了,我装乌龟,缩在壳里,只守不攻,总行了吧。”
子瑜展颜一笑,用手指点着二哥的额头,“你这样子,装乌龟怎么会像?要是栾为大人,还像一点。”忽然想到这样背后嚼舌,非淑女所为,登时感到羞愧忐忑,又想到像乌龟一样的栾为,不由格格娇笑。末了,说道:“我要去鹰嘴关看看。”
这话倒是吓了二哥一大跳,“那不是去玩的地方,刀箭无眼,绝不可以!”他话说的斩钉截铁,子瑜沉静一抿,道:“子瑜知错了。”便略低臻首,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中,子瑜坐到自己的床上,望着窗外高远的天空,忽的烦躁起来,她走到梳妆台边坐下,拿起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黑夜般的头发有着奇亮的光泽,像是流水穿梭黑森林,项间的红宝石也濯濯生辉,像缓缓流淌的鲜血,她眼光留驻在上面,那鲜血却又像有了声音,像蚁虫在咀嚼树叶,琐碎不可闻见,她不由的聚神听去,却发现那声音变了,更像一些人语,夹杂着金戈铁马之声,突然的,那细琐之声尽然汇成了响亮的哭泣呐喊之声,像是万千伤者亡者发出来的,震的她耳膜轰鸣,她啊的大叫一声,站了起来,象牙梳子也掉在地上。
是幻觉吗?子瑜看着镜中的自己,刚才的幻觉是预示着即将开始的战争吗,预示着万千人将血流成河,将陆续死去么?她想起这几日帮人疗伤的情景,忽的感觉能明白当年那医师教予她的话语,“你想去治愈别人的念头,跟病患需要你的念头是一样的急切,甚至犹有过之。也因为如此,你又怕去治疗伤患,怕见到病者,怕被需要,被期待。”
如果能够阻止这场战争,就不会有流血伤亡。她定了定神,道理是简单的,但怎么可能做到呢。她颓然坐到自己的床上,然而马上又起身,不管怎样,我都该做点什么。她打定了主意。
当子瑜一身戎装的出现在重吾面前,重吾愣了神,直到子瑜那莞尔一笑,他才恍然大悟过来,子瑜的秀发盘起,藏在军士铁盔之下,身上的牛皮轻甲却也合身。只听她叫道:“备马,随我去鹰嘴关。”
重吾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小姐,鹰嘴关兵事告急,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
子瑜剜了他一眼,道:“我去有我的理由,你来不来随你。”说着抢过缰绳,上马奔出。重吾无奈,随后跟来。
子瑜策马疾驰,不一会便追上了子俊的队伍,她和重吾低头混在军伍中,倒也无人察觉。估摸两个时辰后,便看到了那突兀的险峰和乱石岗,同时雷鼓阵阵,啸声逆耳。
等上了关隘,子瑜不禁被眼前敌军情景吓了一跳,猩红的旗帜猎猎飘扬,上千人马肃立,刀刃如同野兽饥渴的白牙,她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不由有些身子发软,侧目往哥哥子俊望去,他的脸上却只是冷峻,猜不出什么想法。
“郑卫两国与我凤来现时联盟邦交,为何犯我边境?”只听子俊怒斥道。
“哈,怎么正贼李牧没来,却来了个小贼,也对,当年这种龟孙儿就知道偷偷摸摸的偷袭,怎么有胆量光明正大的对战呢。”敌军为首之人甚是高大,他须髯虬张,两目如野兽般闪亮,“我是卫国太子仓季,当年李牧这奸贼偷袭我宫,弑杀我父,辱杀我母,连她胎中孩子也不放过,这笔血海深仇今天要好好算一算了!”
“荒谬!你父当年觊觎大周皇位,妄图谋逆叛乱,掀起腥风血雨,我父为天下苍生忧患,故夜袭卫都,斩掉蛇头,乃大义也。世人皆知,你却信口雌黄来污蔑我父,真是蛇鼠一窝,下贱至极。”
那仓季闻言不怒反笑,“事实就是事实,你们凤来愿意做那周朝疯王的狗奴才,那是你们的志向,没人拦你。但血债血还,天经地义。你口口声声唱诺大义,为天下苍生忧患,好好好,就依你,你们李家人一个一个过来,若单挑过我,我大军一箭不发,即刻撤军,还凤来百姓一个平安,可好?!”
子俊面色铁青,栾为却是面色大变,这卫国太子敢当众辱骂周皇,明摆着是亮好了旗帜,要反叛周朝了,那对凤来,他们八成已是存了灭族之心了。正自焦虑,叶副官已是破口大骂:“逆贼休要猖狂,我老叶这把单刀用来屠狗正好!别污了我家公子的手!“说着就要出关放闸,却被子俊阻住,“你能过了这鹰嘴关再说吧。”他冷哼一声,一挥手,左侧阁楼箭手已满弓扣箭,“放!”
箭簇如雨,然而势末却直落在那仓季马前两丈处,并不能伤敌分毫,仓季嘿然一笑,侧首喊道:“拿我的破日弓!”说罢接弓搭箭,众人只听嗖的一声,那左侧岗楼箭手竟然惨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凤来诸人都是面色剧变,谁也想不到这人臂力如此惊人,单弓尽然如此劲力,能射过闸崖,射上阁楼,这样以来,只有他射我,我却够不到他,真真成了靶子。然而不等子俊等人有所反应,那季仓已是连珠箭射来。一箭射向子俊,另一箭却偏偏往子瑜处射来。
那箭携风雷之势迅疾射来,子瑜哪来的及躲闪,顿时面色蜡白,正觉无从幸免,眼角却是一花,一人飞身扑上,尽帮自己挡了一箭。那箭余势未尽,穿过那人臂膀,又将子瑜的头盔射歪掉地,露出满头青丝,迎风飘舞。
“木头,木头,你怎样?!“她急急扶助重吾,又眼光恨恨的往季仓一瞥。正与那季仓对上了眼。那绝世容颜却令那季仓一滞。
耳中瞬时传来了二哥的责问,接着好几个士兵上来,扶着自己后退。奇怪的是那季仓也没再放箭,她只记得牵住重午的手,你不会有事的,她宽慰道,像被风儿卷的叶子一样,不由自主的策马回堡。
都怪我,都怪我,她喃喃的泣声喊着,惊吓和懊悔好像使她变成了七八岁的小女孩,无助,手足无措。直到到了堡内,她才清醒过来,开始手忙脚乱的帮重吾止血,熬药。
入夜。堡内众人默默,只是各种忙碌的脚步声更紧了些,犹如密集的战鼓,敲在子瑜的心中。这时她听到二哥归来的马嘶声,她便赶紧跑去议事厅。
“鹰嘴关守不住了,想不到他们的攻城器那么厉害,几百斤的巨石,那么远的距离也能丢过来。应该是墨tຊ家制造的吧,也只有墨家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栾为人好像瘦了好几圈。
“我们该怎么办?”子俊灰头土脸,身上还有殷殷血迹。
“没别的办法,退守凤来堡吧,凤来粮草无多,只希望主公能即时收到白鹰传书,咳咳。。”
“那堡外灾民怎么办?”子瑜忧心忡忡说道,不待二哥问责,她便低首致歉,”我知道我不该去。。’
话却被栾为打断了,“我们可以成立民防兵,这上千灾民,在堡前野草丰盛之地埋伏,可以出其不意,至少,可以消减敌军数量。”
“他们只是农民,渔民,他们怎么知道如何打仗啊?这,无疑让他们自杀。”子瑜驳斥道。
栾为目光闪烁,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子俊是明白了栾为的意思,一来可以消减敌军数量,二来也减少粮草损耗,要是做的更绝趁灾民与敌军近战时放箭雨,胜面也是极大。他犹豫了一会,说道:“将他们都接回堡内吧。要是父亲在,他也会这样做的。”
“那些灾民中的异邦人不能信赖,要把他们监禁起来。”栾为坚持道,“否则内乱一生,万事休矣。”
夜风呜呜,如催命号角。敌人将涂了松油的火箭射进堡内,硝烟四起,在若干哭泣,咒骂,铁器交鸣,人马嘈杂声中,子瑜机械的忙碌着,然而她每包扎好一个人,另一个更惨,伤势更重的人又出现在自己眼前。慢慢的子瑜像失了魂一样,或者说魂魄被那些伤者的哭喊声拉扯着,咬噬着,使她觉得身上就像被火烧一样痛。她忽然意识到,即使是神医,也救不了这些人了,甚至可能,救不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就像是一把刀插在自己的脑颅中,她开始恐慌起来,我在干什么?!我救不了任何人!医术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看着自己被鲜血和泥土脏污了的手,又把视线落在那划破夜空的火箭上:
这就是我梦到的梦境吗?这是凤来的命运吗?烈火将焚灭这一切吗?她胡思乱想着,一阵头晕恶心,她急忙跑到一个栅栏旁吐水,这时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当时在仙林大道就医时的那个贾昆和张宪。他们被圈在厚重的铁栅栏里,原是栾为怕异族生变,而下的命令。
“小姐,帮帮忙,我这兄弟又不行了。”贾昆指着在地上颤抖佝偻的张宪说道,“小姐您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吧。”
“我不知道能不能救的了他。我的医术,谁也救不了。”子瑜声音颤抖,身子也有些站立不住。那贾昆的眼睛在夜色中愈发闪亮,“试试吧,治不好,也只好认命了。”
子瑜叹了口气,往不远处的守卫走去,说了一番,那守卫见是侯爷千金,也只得依命。他掏出铁钥匙,哗啦啦的开了锁,握了钢刀警戒,子瑜便一矮身子钻了进去。
她正拿手试地上那人额头温度,却听贾昆沉声道:“小姐,得罪了!”子瑜便感觉项上一凉,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为什么这样做?”子瑜气忿难当。那贾昆却对着那守卫喊道:“把锁都开了,老子们又不是畜生,无缘无故受这个鸟气,快放了大伙儿,要不然刀不长眼,可就伤了你们家大小姐了。”
看守这些异国难民的本来只有三五个人,其他人早去守卫城门去了。这三五人面面相觑,投鼠忌器,自然是开锁放人。子瑜正待怒斥贾昆无耻,却见那装病的张宪对其他人等比划了几个手势,立刻率百十来人往城门处冲去。须臾,边听刀剑交鸣,惊怒呵斥连连,接着是铁索卷门声响起,那城门竟是被打开了。
像潮汛要来的那一刻,风儿瞬间变得暴虐起来,刮的子瑜脸庞生痛,远处的火光也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像蜿蜒的长蛇,打着滚,又腾空跳跃,往自己这边奔来。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她哭喊起来,放开我!她用手拍打着贾昆那宽厚的胸膛,那人却像山一样纹丝不动。
满眼皆是火光,她渐渐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所有的面孔都是扭曲的。她往那远处神树的山峰看去,那边却是漆黑一片,为什么神树没有燃烧呢?我做的梦不是这样子的。她摇了摇头,还要挣扎,却被贾昆一记手刀拍的昏厥过去。依稀中,她似乎听到贾昆的耳语:“我放火,是墨家任务,必须完成,我救你,是还恩,我答应你一定保全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