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话要说,此刻说什么都不对。情绪会溢出,思绪不清,往事重提。无声默剧这样吃完,吴柏生还是习惯冲一下餐具,再放入洗碗机。“我先走了。”他洗完手擦干,走到玄关和她说。“好。”客厅的射灯关了,只余了厨房和餐厅的灯。周若栗又坐回沙发,电视的光照在她脸上,显得冷漠憔悴,又寂寥。吴柏生有些心疼她,却迟疑犹豫,只脱口了一句。“聽日都係我黎陪你地去,有咩事隨時call我。”(明天还是我来陪你们去,有事随时都打给我。)
“周迟家属。”护士拿着篮筐,里面是些输液袋和小支玻璃瓶药水。
“在。”吴柏生先一步站起身应答,还是推着童车,背着包,往输液室的护士台走去。
“不好意思,麻烦轻一点,小孩子怕痛。”周若栗抱着小鱼蛋,坐在护士台的椅子上。
“握住小朋友的手,握紧点,不能动。”护士听多了家长的叮嘱,简洁的说了重点。
小鱼蛋乖又话少,但很聪明。见到一旁刚扎完的小朋友们都是哭闹吼叫,觉得这次不像好事。不吭声气,但肉团手一个劲的往后缩,毕竟才三岁。
“鱼蛋仔。”周若栗无奈呼出一口热气,闷在口罩中,她也不想勉强儿子。
“护士姐姐会很轻的,听话,就一咪咪一点痛。”
鱼蛋仔瞪圆了眼睛看着妈妈,咳嗽了几声,不说话不动,不配合。
护士在旁边催促,后面还有孩子等着。
“没有办法,你要伸出手手,很快的。”周若栗还是狠下心补了句,“你看那里,如果不扎手手,可能就要扎脚脚或者小脑袋了哦。”
吴柏生听她说成这样,从兜里摸出小袋糖,拆开,取了单独包装的一粒。蹲下身在小鱼蛋面前晃了下,塞给周若栗。“扎完吃糖糖,好吗?”
周若栗看了眼手上的澳洲蜂蜜润喉糖,听着男人用酥软的陈腔旧调,又来哄她的儿子,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太累了,她也挑不动了。
等小鱼蛋扎完针,眼眶含着泪,周若栗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这一波的感染太严重了。
往日这间公立的门诊,不会这样爆满。
对于幼龄孩子的治疗,也不会大规模的采用点滴挂水的形式。
她原考虑VIP门诊的病人少,环境舒适,不用人挤人。可现在连输液室都塞满了哭闹不止的孩童和陪护的家长们。有些家庭甚至是四个大人陪着一个孩子。
原本一人一座的宽敞输液隔离位,现在看来等于要拼桌。
现场空气浑浊,大多数家长和孩子的口罩也未能戴好,嘈杂让她的耳鸣更难受。
脚步迟疑,看了看儿子,坐回推车的小鱼蛋已经用扎好的肉手,在拆糖果了。
同样贪干净的吴柏生毕竟虚长几岁,又经历过困苦,将一手举高的输液袋交给周若栗,快步走到门诊大厅四下望了一圈。
随即回到护士台,客气商量道:“你好,我们能在隔壁大厅这里输液吗?里面人太多了,小朋友们戴不好口罩,担心交叉感染。”
护士刚完成一个孩子的扎针,抬头看他,见这个年轻父亲笑的眼眉弯弯,回复说:“那不能走开,就在大厅,我们要观察输液过程的。”
吴柏生点头应诺,接过周若栗手上的输液袋准备往隔断旁走。
“等等,你的输液袋怎么办?一直举着?没有空的输液杆了,你不能拿到大厅去。”护士想起了这点。
“不用,我们会举着的,我有办法,谢谢。”
吴柏生再次笑笑,举着输液袋,推着童车,背着妈妈包走出输液室。周若栗此时也疲倦至极,本能的跟在他身后。
大厅已不像先前那么多人。
在靠近花园的那面墙处有几扇窗,老式的推窗,其中一两扇通风开着。
吴柏生把童车推到窗前,紧靠墙。将输液袋顶部的小孔,套进推窗的把手。
回头看周若栗,努努嘴,眼神看向她头发上的小抓夹。
虽然不明所以,她还是立刻摘下来递给他。
吴柏生将抓夹固定在横把手上,防挪动,聊胜于无,多一重保险。
周若栗反应迟钝的想到:他上社会后,毕竟多年劳作积攒了生活经验。
阳春白雪的外表下,他务实又细致。
当年在她身边的时候,也一直是这样照顾着她。
回过神,她从童车的侧边取出薄纱巾,盖在鱼蛋仔的小肚子上。
“你去那边坐一会,或者出去吃点东西,你不能饿的。”柏生说道,“我在这里看着他。”
周若栗摇摇头,就靠着墙角借力站了一会,然后又慢慢挪到最近的卡通坐凳,缓了下来。
鱼蛋仔在两人的悉心照料中,完成了输液,中途有被逗得嘻嘻笑了一阵,最后小家伙的电力用光,还是睡着了被抱上车。
回程,夜深了,柏生坐在驾驶位,短短的二十分钟开的感慨难抑。
他从十来岁就照料吴珍珠,正面的负面的情绪都有过,最终无可避免至麻木,为人子的责任让他觉得自己更像是母亲的门卫。替这个不幸的女人遮挡风霜,让她有片瓦遮头,继续沉浸在梦里。
如今这车厢中,有他难以忘怀的旧情人,有他以为此生tຊ不会有的孩子。
他见过周若栗的坚强,也珍惜她的脆弱。
他们更像是两只长久孤独的动物,各自生存,无意中相逢,互相舔舐依偎。
他不想一个人再孤零零的回到巢穴,如果她还愿意接纳他的话。
周若栗此时累到极点,全然没有这些花花心思,直接一手搭在儿子的安全椅上,昏睡在后座。
随着瞌睡的节奏,头一点又一点。醒过来时,脸上泛着热气,感到有些无力手软。
没有阻止吴柏生的效力,让他上了楼。
时隔四年,再次踏进这玄关。将鱼蛋仔轻轻放到床上后,他留周若栗在卧室内安置儿子,自己识相的退出去,站在客厅,张望着熟悉的厨房。
这几年在视频中看了无数次,此刻还是有不真实感。
“你先回去吧。我有点累,家里也没东西招待,今天谢谢你。”周若栗走出卧室,眼神涣散,也不看他,说了告别词。
“你还没吃饭。”吴柏生看着冰箱,找到了个借口,“家里有什么,我简单弄些一起吃。”
周若栗没力拒绝他,也就点了点头,拿了家居服去浴室换衣。
小鱼蛋病的这几天,在家随便对付了几顿,冰箱没什么存货。
吴柏生不知道她午饭有没有好好吃,担心饿的时间长了。还是去翻零食柜,找了两包速食面。
很快,招呼已经换完衣服坐在沙发上,滞楞揿着电视遥控器的周若栗来吃面。
出前一丁,煎蛋,牛肉丸,加了半勺现成的蒜头油。
阔别四年,两个人看着面前的碗,都是心绪复杂,更不用提屋里还有个小朋友。
没有多余的话要说,此刻说什么都不对。情绪会溢出,思绪不清,往事重提。
无声默剧这样吃完,吴柏生还是习惯冲一下餐具,再放入洗碗机。
“我先走了。”他洗完手擦干,走到玄关和她说。
“好。”客厅的射灯关了,只余了厨房和餐厅的灯。周若栗又坐回沙发,电视的光照在她脸上,显得冷漠憔悴,又寂寥。
吴柏生有些心疼她,却迟疑犹豫,只脱口了一句。“聽日都係我黎陪你地去,有咩事隨時call我。”(明天还是我来陪你们去,有事随时都打给我。)
见她一动不动,开门离去。
第二天中午,吴柏生早早等在小区门口,双肩包,身旁有个折叠推车。
放入白车后备箱,随即出发。
门口仍是同样的长龙队形,大厅也是拥堵的让人要倒退一步。
周若栗已经不想再探听什么了,这样的日子还要两天,只得强打起精神。
好在护士点评了鱼蛋仔的留置针头保持的很好,夸赞他乖。
等到开始挂水,吴柏生展开了露营推车,他问小广东借的。
又从背包里取出纱毯垫在里面,其余操作同昨日一样。
鱼蛋仔对于新的座驾很是满意,宽敞不少,他可以舒服的在里面或躺或坐,小范围的扭动。
“吴叔叔,这个好好玩啊。”带着几声咳嗽,兴奋的咿咿呀呀。
周若栗蹲着陪儿子说笑,随后站起,看着一大一小互动,若有所思。
中途,小朋友体内太多水分,尿布湿了要换。
昨天鱼蛋仔发烂渣(闹脾气)不想去厕所,是两个大人围他在角落,勉强快速撕了脏的再套上新的。吴柏生今天包里带了折叠伞,用来遮挡。
新鲜感导致小鱼蛋多讲了几句,细微咳嗽没有断过。
吴柏生和哆啦A梦一般,又从包里取出保温杯和瓶装水。
兑好温水后,拿出梨膏和吸管,搅拌好后哄小朋友多少喝下去一些。
挂了四天水,鱼蛋仔和这个好看叔叔分外亲热。如果想要抱抱,直接会去拉他的衣服或裤子。从卡通片讲到幼儿园新同学,就连最喜欢的玩具,也要塞给吴叔叔玩。
周若栗旁观着,唯有在吴柏生迷瞪瞪的把手机都献给儿子刷时,出声喊停。
她逐渐习惯对着这两双相似的恳求眼眸,再可爱也不能晕头。
最后一日,也是周若栗持续上岗的第九日。
到家后,在床上放低睡着的鱼蛋仔时,手酸不稳,起身又侧滑在床旁。
吴柏生急乱中想拉起她,两人脸颊擦贴而过。
也许他的唇,磨过了她的唇角,又落至她的耳下。
手还搭在她的腰上。
谁都没动,残余一瞬惊慌后的喘息,又热又黏。
周若栗,抬起手一推。这个男人倒在羊毛地毯上,她骑在上方,垂目冷漠的凝视着吴柏生。
过了很久,缓缓弯下腰,手撑在他耳旁,吻住了这厚实的下唇。
CP小剧场
「无眠」苏打绿
在自己心中盖了座花园
把你的一切
都种在这个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