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靠在窗沿,四下扫了一眼,将窗子拉了上。目光一转,落到桌对面,楚鹤川正端坐着品茶,“办得如何?”男人闻声吊儿郎当的坐下,傲娇一笑,从袖口掏出来了两张纸。“天底下还有我陆览办不成的事么?”“地契,房契,都在这儿了。”“五日后交付余款和税款,拿官契。”楚鹤川接过契书扫了一眼,紧绷的嘴角不自觉松了些。世事无常。曾经繁盛的将军府,如今落败到只剩这副残缺的躯壳。曾经跪在将军府前濒死的他,也未料想得到她与这座宅邸竟犹如探囊取物。
天过晌午,宋妙元醒来时,夏春正推门进来。
“宋姑娘醒了?”
“身子可松快些?”
夏春面带喜色,亲手浣了块布巾递给她。
脑袋昏沉,宋妙元停顿片刻才想起来去接,“好多了,多谢。”
“看来是药见效了。”
“昨夜里你高热不止,小侯爷一夜没合眼,亲自给你喂的药。”
昨夜意识不清,她依稀记得楚鹤川哄她喝药,还说要将宋家宅子买来送她。
那是梦么?
还是玩笑话?
“他几时走的?”她抿开唇,淡漠地问。
“小侯爷有要事在身,天一亮便出了府,小侯爷吩咐过,这几日旁人不得出入东院,叫宋姑娘安心养病。”
“这是府上的药童,以后宋姑娘的药便由他来送。”
夏春闪身,她这才瞧见夏春身后还站着一个小童,约莫十一二岁的光景。
她无力点头,“有劳这位小兄弟了。”
夏春虽然同在东院,但总归不是她的丫鬟,只在得闲时过来照料一下,往后几日,她院中来往最多的,就是那位药童。
虽来得频繁,但两人从不多言,一向是小童放下药便走,这日却反常。
眼瞧着宋妙元煎上药,他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有事与我说?”
东张西望,支支吾吾,她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小童紧张的压低声音,“魏公子托我带话,让你养好身子,好生保重。”
“至于老宅……”
“老宅怎么了?”她心觉不妙。
“两日前宅邸被一京外人重金下了定,此人身份下落皆不明,买宅邸一事恐不能急于一时了。”
她只觉得心口发闷。
怎会如此?
几日前她病倒,迷蒙中听到了楚鹤川的许诺,当时她以为是梦,后来找机会问过夏春,才知楚鹤川的确说过这话。
自小相识,他不是那种轻易许诺的人。
她原以为是真的。
如今看来,那只是哄她的玩笑话罢了。
宋宅,她再也回不去了么?
炉火上汤药咕嘟冒泡,药童垂眸,“他让你不要伤心,此事他会妥善处理,不会让那宅子流落到外人手中。”
“另外,还有这个。”
宋妙元接过锦囊,里面的玉坠掉到手上。
她惊了一瞬,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这是母亲贴身佩戴的玉坠!
宋家受冤入狱,内幕深重牵扯众多,相关事宜皆密不透风,以至宋家人现被关押何处都无人知晓。
师兄能拿到这玉坠,是见到母亲了?
她攥紧锦囊看向药童,对方亦是懵懂不知内情。
“我想请你,帮我带封信出去。”
……
日头西斜,余晖停靠在陶然客栈二楼雅间。
黑衣男子靠在窗沿,四下扫了一眼,将窗子拉了上。
目光一转,落到桌对面,楚鹤川正端坐着品茶,“办得如何?”
男人闻声吊儿郎当的坐下,傲娇一笑,从袖口掏出来了两张纸。
“天底下还有我陆览办不成的事么?”
“地契,房契,都在这儿了。”
“五日后交付余款和税款,拿官契。”
楚鹤川接过契书扫了一眼,紧绷的嘴角不自觉松了些。
世事无常。
曾经繁盛的将军府,如今落败到只剩这副残缺的躯壳。
曾经跪在将军府前濒死的他,也未料想得到她与这座宅邸竟犹如探囊取物。
“不是我说,那宋家都满门入狱了,买这宅子你也不嫌晦气?”
“况且,凡在京内小有名望的都避忌着,要不是有几个富户惦记,何至于卖到万两。”
当真不值。
“鹤川,你莫不是还惦记着宋家千金……”
陆览话没说完便噤了声,因为刚好看到楚鹤川阴冷的眼神。
“额,我不说了。”陆览哂笑,举手投降。
“要买宋宅的人中,可有可疑之人?”
宋家此事蹊跷,越级定罪不说,宋府查封两月就开始售卖,好似赶工一般。
“可疑算不上,倒是有个奇怪的人。”
“我以假身份下定之后,有人找上了门来,劝我出让宋宅。”
“你猜,那是谁的人?”陆览神秘一笑。
他心里有个答案,只需确认。
“谁?”
“魏明韬。”
楚鹤川回府,一路都蕴着怒气。
因为他心知肚明魏明韬和她的关系。
同在师门,两小无猜,自幼相处的时间与他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笑的是,论情分,论地位,他都不如。
当年他几乎跪断膝盖,只换来那一句,“青梅竹马的情分,怎么能和我的前途比?”
原来她为了前途选定的人,是他。
怒意攀缘,肆意烧灼,他冷脸入府,疾步回院,生怕自己碰见她,忍不住迁怒于她。
只是风雨欲来,挡也挡不住。
他前脚踏进院里,手下便把一封信递了过来。
眸光落到那行熟悉的小字上,他呼吸一滞。
墨水在纸上洇开,洋洋洒洒几百余字,言尽思亲之苦,又谢魏氏为府邸奔走的恩情,字字恳切,看得他怒火中烧。
他以为魏明韬想法设法买宋宅是一人之谋,原来不是。
他以为他买下宋宅会令她欣喜万分,原来也不是。
她明知他已允诺又从不失言,却也还是拜托魏明韬去办此事,或许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她不稀罕。
就像那日大雪纷飞,她躲在门后讥讽嘲弄,也不肯看他一眼。
她从来都只会践踏他的情意!
药童,信笺……
她病发高热,卧床不起,日日服药,左不过是想让魏明韬安排的人有机会接近!
好啊。
原是他低估了她的心机。
信笺被撕碎,连同那两张契书,一同扔进了花泥。
玉兰院中,宋妙元倒掉药渣,才方起身便被楚鹤川攥住了手腕。
手上脱力,陶药锅从半空掉落,霎时摔了个七零八落。
“鹤……鹤川,你……”
她被拖着进门,房门掩闭那一瞬,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脖颈。
死死箍住,缓缓收紧。
“宋妙元,胆子不小。”
“几次三番耍小聪明,是赌我不敢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
“那魏明韬到底多重要,能让你甘愿染病也要与他私通?!”
扼住咽喉,她被迫仰面喘息,迎上楚鹤川腥红暴戾的眸子,好似看到他体内的困兽。
她忽然有些怕了。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