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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惨这个问题上,林亟书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言权。说她不惨吧,妈妈早亡且死得不明不白,被看不起她的爸爸养大,挨骂挨打家常便饭,大学还没毕业就迅速成为血包,加班到快猝死。
但说她惨吧,她平安长大读了大学,还有一份收入相对可观的工作,好像又没资格说自己惨,林远生就是这样说的,还有一些网友们也是这样说的。
那天,几近崩溃的林亟书感觉自己要抑郁了,她听了同事的话,发了一个帖子宣泄情绪,她说自己好惨,感觉已经轻度抑郁了,结果差点被网友骂成重度抑郁。
所以她惨,但不够惨,不够卖惨。每次只要她敢说自己惨,就一定会有人让她看看上不了学的,找不到工作的,无父无母的,甚至还有没能出生的。
林亟书不明白,难道因为有比她更惨的人,她就不惨了,就不能惨了吗?况且就算是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她也从未拿自己和更悲惨的人相比较,她认为这是一种真正的残忍。
【他人的悲惨不会抵消她的悲惨,更不可能令她感到欣慰。】这是她写在《阳台》里的一句话。
所以她惨,真实的惨,无需比较的惨。此时此刻,她谢谢眼前这个女人,还有喜欢惨人的言文作,肯定了自己的惨。
也许是林亟书的表现并没有让女人满意,她看着不怒不悲的林亟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神经病。”她冷哼一声。
因为悲惨得到肯定,林亟书反而平静了下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她口吻平静,完全不去想,面前这位到底是言文作的白月光,还是朱砂痣。
女人被她的反应弄懵了,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上下打量着林亟书,“你还真沉得住气啊,言文作给了你不少钱吧,不然你也用不着这样。”
“嗯,他确实给了我不少钱。”林亟书本来只是在心里回应着,却下意识脱口而出了,这话说完,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哈?”女人脸上的问号开始张牙舞爪。
林亟书突然意识到,自己那句话虽然诚实,但像极了厚脸皮的拜金女。她都想好了,如果女人接下来问她,是不是为了钱才和言文作在一起的,她一定会答,是的。
“他给了你多少钱?”女人没有按照她的剧本走。
“50 万。”林亟书依旧诚实。
“才 50 万!”女人突然拔高了音量,大笑了起来,“50 万你就给他当狗?!我跟你说啊,他以前的女人起码拿这个数。”女人夸张地挥舞着手。
林亟书也看不懂她比的到底是几,但应该比 50 万多吧。
当狗,这两个字被划上了重点,当什么狗?林亟书没想通,自己现在最多算个看门狗,毕竟言文作好像没有让她在床上摇尾巴的意思。
就在女人快笑出眼泪的时候,隔壁的言文作终于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看来这里隔音很不错。
“文心?你来干什么。”他的语气中敌意很浓。
“当然是来看看你的新欢啦,言文作,你口味一点都没变啊,永远喜欢沾满土的灰姑娘。不过你的审美倒是变了,她不像以前那些媚俗的,看着还挺别致。”
“请你尊重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你们言家要破产了,你未婚妻只值 50 万?”
林亟书站在门边,此刻不知是该留下看戏,还是该沉默离开,对于卷进言文作旧情中的这种事,她并不感兴趣。
“亟书,你先进去。”言文作结束了她的纠结。
“好。”林亟书乖顺地答道。关门的时候,她还能听见文心在那嚷嚷,她说她的名字太酸,人却太土。
门锁上了,声音还在继续,这种时候,林亟书好像应该贴着门听一听,毕竟刚到手的未婚夫有可能跑了,她该有些危机感才对。
但是那教程中说了,她应该百分百尊重金主的隐私,所以她选择,回卧室睡觉。
等她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昏黄的光轻轻笼着她的身体,像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房子采光极好,让她醒来的时候更像一个披着光的公主,而不是穿着旧睡衣的灰姑娘。
叮咚!叮!门铃和手机一起响了起来,信息是言文作发的,但门口的人不只有言文作,林亟书已经通过猫眼确认了。她再也不敢不看猫眼就开门了。
【开一下门,我给你送资料。】
言文作进来后,林亟书没有问任何一句多余的话,文心是谁?你们刚才说了什么?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吗?通通没问。
因为一只优秀的金丝雀,是不会问这些问题的。
言文作的助理看起来很真实,所谓真实,就是他身上有上班的疲劳感。言文作或许是霸道总裁,但助理却绝不是那种要半夜为女主找医生,还能一丝不苟精神焕发的假人。
“辛苦了。”林亟书从他疲惫的手中接过资料,然后看着助理从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林小姐客气了。”
保密协议很贴心,言文作充分考虑了她的窘迫,如果林亟书主动泄露资料上的私密内容,她只需要还给他那 50 万,还有那枚戒指。
林亟书瞄着书桌对面的言文作,在夕阳的暖光下,他看起来更温和,脸颊上那平日看不清的细小绒毛被光描了出来,很暖和,挠得她心痒痒。
签了保密协议,林亟书的手才摸上那份资料。这份资料非常齐全,言文作的家庭关系,个人履历,公司资产,个人资产等,放满了整张桌子,他们已经订婚了,但好像现在才开始相亲。
男方家实力强大,生意都做到国外去了,毕业于 Top985 院校,上市公司副总,房车不少,人也周正俊朗,身体健康。
女方家母亡父贱,家里除了一间小破屋子毫无资产,毕业于普通一本,目前是会写小说的无业游民,人太清淡无味,身体劳损严重。
不管哪个相亲圈,都不可能把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可言文作却偏偏要和她结婚。看来他那个不方便透露的原因,真的很不方便。
好不容易才看完了那厚厚的资料,林亟书本以为这就大功告成了,没想到言文作又摸出了一个文件袋,他慢慢将它推了过来。
“这是最后一份。”
文件袋上印着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看到医院,林亟书突然有些恐慌了,母亲的死让她对医院有了永久阴影。不过此刻她的恐慌更多地来自于言文作,难道他这样不计得失,是想要自己的器官吗?
打开文件袋后,林亟书开始痛斥自己的想象力,但却也为言文作做事的动机捏了一把汗。这是一份体检报告,是她见过最详细的体检报告。
除了基本检查项目之外,还有一份是专门做的男科检查,现在林亟书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比如言文作没有任何性病,性功能也没有障碍,还有,精子质量非常活跃。
完了,林亟书在心中哀嚎了一句,完了,他是真的想和她结婚。
贼船既然已经上了,现在想要跳河也来不及了。言文作和助理走了,林亟书也清醒了,看现状,言文作十分绅士,不可能强迫她,她可以正常生活。看长远,文心说言文作非常花心,不可能在她身上吊死,说不定就移情别恋了。
林亟书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张之前存着 50 万的卡,言文作不是吝啬的人,只要她把他以后给的钱都攒下来,即便言文作厌弃她了,她也不会太惨。
想到这里,林亟书的心彻底落了下来。天彻底黑了,在自言自语了半天后,林亟书终于放过了自己那可怜的嗓子。她端了一杯水来到阳台上。这里的阳台可不是她家那个阳台,更不是她小说里的阳台。
阳台正对着下面的花园,花园里灯光搭配得很好,让人既能在晚上看清楚花叶的绰影,但又不会过于明亮以至于失了情致。
家中小院里那个花园没有灯,到了晚上就两眼一抹黑,她有时候打着手电去修理花草,飞虫直直往她身上扑,她还要一边忍受着楼上林远生的咒骂。
还有一回,因为下了几场暴雨,她怕那些花都被催折了,趁着雨停的时候匆匆下楼看,但她的手电没有照到花上,而是照亮了两个人。
林远生正在和某个陌生女人媾和,他们就倒在花丛中,丝毫不顾雨后的湿滑。那些没有被雨折断的花,被他们全压坏了。那时候妈妈还没死。不过已经和死差不多了。
那女人骂了什么她已经忘了,反正不管她骂了什么,林远生都在家里重复了好多遍,当然,还夹杂着不少他本人的原创词。最后他说要一把火烧了所有花,逼着她跪下来求他。
后来也没烧,因为林远生第二天酒醒后就忘了,甚至还在餐桌上问她,为什么她膝盖青了,是不是和哪个狗男人出去鬼混了,说着还歇了一口气,喝完了稀饭,再大骂她不要脸。
叮咚!门铃又响了,林亟书有些烦躁,即便这门铃打断的是她痛苦的回忆。这回门口不是言文作,而是文心。
她换了一套丝绸的居家服,手上还提着一袋子东西,正在以绝不罢休的姿态戳着门铃。林亟书怕扰民,也怕惹到言文作,还是开了门。
“你怎么这么慢啊!”文心用近乎撒娇的语气抱怨着,仿佛林亟书真的是个钟点工。
“文小姐,你又来了。”
“我就住你楼下,很方便的。”文心直接绕过了林亟书,大大方方走了进来,这时候林亟书才看清了她手里提的东西,一袋子零食,还有一个枕头。
“你来干什么?”
“陪你睡觉啊。”文心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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