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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有两围粗,六、七米高,枝繁叶茂,每年秋天都会结出很多又大又甜的枣子,庄里婆娘经常摘了枣子,捣成泥,做成果子吃。
  在谷兰庄,这枣泥馅的果子,晏然觉得还tຊ是外婆做的最好吃,邻居阿婆说,她这是先入为主,是一种不准确的认知,然后塞给晏然自己做的枣泥果子,声称比王婆子做的好吃很多倍,晏然说,外爷也认为外婆做的果子最好吃。邻居阿婆悻悻道:“你外爷不但眼光不行,品味也不行!”
  晏然特别喜欢爬到枣树上玩,一是看得远,村里往来的人,尽收眼底,二是可以听树下婆娘们唠家常,这也算是一种“社会课堂”。
  这日树下,一个穿皂色细麻短衫的妇人,用下颌点着对面包头巾的女人道:“她家那个死了一年了,王老汉要续弦吧?”她用又短又糙的食指指向树上的晏然。
  包头巾女人道:“我估计得续,这婆娘可以不找汉子,这汉子不管多大年纪,都离不开婆娘,你去给说说媒,说成了,王老汉给的赏钱可不会少。”
  其她妇人听了,呲牙哄笑,有的还情不自禁地用肩膀蹭旁边人的肩膀,好像要说亲的是自家人。
  大家拿王家开了一会子玩笑,一个胖妇人转了话题,“洪武时下的令,你们还记得吧?要是三十岁以前死了丈夫,五十岁还没改嫁,就可以免除家里差役,旌表门闾,这比儿子考上秀才还风光哩!”
  “呸”扎蓝布头巾的女人吐掉口中的瓜子皮,咧嘴道:“是啊,隔村张寡妇守了三十年寡,上月府衙的人,还有里长,宗族耆老,村里乡绅,好多好多人,乌泱乌泱的,在村口给她立了贞洁牌坊,好不热闹哩,连他儿子都威风起来了。”
  晏然骑在树桠上,听得津津有味,在姐姐晏晴坐在金陵大宅里苦习琴艺的时候,她却在乡下受着不一样的“教育”,什么张家婆媳不合,持刀相向,李家要休掉三年无所出的儿媳,另娶秦寡妇,钱家的麻子儿子讨了一个漂亮媳妇,聘礼足足有两车,诸如此类。
  庄里的婆娘们,只当晏然是一个小透明,没有父母庇护的小崽子,谁还会在意?故在小晏然面前说话无遮无拦,女人结婚、择婿、生子、谁家扒灰、偷情各种奇闻艳事,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蓝头巾旁边坐了一个年轻一点的小媳妇,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手里拿了一把生栗子,正挨个分,“守寡三十年,也没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这日子还不如死了呢,”小媳妇说话的声音不大。
  “瞧你那离不开男人的熊样,你呀,快去烧烧香,盼你家男人长命百岁,可别让你独守空房,你呀,当不了贞洁烈女。”胖妇人咯咯笑着,欠起身,从小媳妇手里抢了两个生栗子,一个塞进嘴里,一个扔给树上偷听的小晏然。
  晏然接过栗子,道:“为啥男人就知冷知热,自己不知道吗?”
  妇人们被童言逗得前仰后合,都道再过几年你就知道了,这男人的冷热和女人的冷热不一样。
  哄笑后,蓝头巾忽地扯开嗓子道:“那些贞洁烈女有几个是自愿的?如果她的姑舅,爹娘要她另嫁的人,是她们心里喜欢的,谁还愿意要这个贞洁烈女的帽子?你愿意?还是你愿意?”她手指身旁的女人。
  众人中有摇头的、有点头的,无论那种,脸上都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窃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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