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头巾继续道:“这没了丈夫的女人,要么就被说是克夫,不好再醮,要么就要卖去七、八十的老汉做妾,与其这样,还不如忍了这辈子,混个贞洁牌坊,捞点实惠。”
众妇人点头,接着又一起叹起气来,半晌功夫,满地瓜皮果囫。
这时半晌没出声的胖妇人,喃喃道:“张寡妇守寡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他儿子,要是她改嫁,她儿子也就没前途可奔喽!”
小晏然大口嚼着下面妇人投喂的干果,心想:有了贞洁烈女称号,族里人都是要另眼相看,还可以免税免傜役,这不比改嫁划算吗?嫁人就要不断地生孩子,直到生出儿子为止,想想外婆......嗯,嫁人一次还不够,还要嫁两次,太不划算了,怪不得阿公,阿叔都喊她们是“傻老娘们"。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每次晏然从外面“学习”回来,言行中都新添一股乡下妇人特有的粗鄙味道,众人都觉着晏然“小大人”的模样有意思,逗引得她更加卖力的去模仿乡下农妇的言行,唯有王老翁忧心忡忡。
晚饭后,月上柳梢头,乱蛩唧唧,小晏然坐在院里石阶上,看星星发呆,微风拂面,白日的暑气都吹散了,院子墙角种的洋桔梗散发阵阵花香,好生惬意。
这时身后传来沙沙脚步声。
晏然以为是四姨母叫她去洗澡,忙转头望去,却是王管院和外爷出来纳凉。
王管院将藤编摇椅在庭院中间支好后,便回身坐到晏然旁,倚着石础,闭眼休息。王老翁招手让晏然过去,祖孙二人一同坐在椅上,扇着蒲扇,悠哉悠哉。
在与外爷的聊天中,晏然知道金陵城的晏家十分富有,祖父晏庭海名下除了有鼎香楼,还有武馆、当铺、珠宝铺子,只是除了鼎香楼,其它都因某种原因关闭了,在金陵,她有两个伯伯、两个婶婶、表哥,姑妈,还有一个嫡亲的姐姐,叫晏晴,比她大两岁。
有那么一瞬间,晏然特别想问,为什么她住谷兰庄而不是和姐姐一样住金陵,听姨母说是晏家重男轻女,可姐姐不也是女儿吗?她想不明白,可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大人们哪有跟小孩子说实话的!
另边厢,王老翁心头也一直有个疑惑:这孩子为什么不嚷嚷回晏家,开始以为小孩子思想简单,大人不提的,小孩子就不知道,也想不到,后来看这孩子说话办事,并不像心里没想法的,王老翁认为这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可一想到这孩子是隐忍着不问,心里又一啾啾的疼。
“外爷老了,以后你肯定要回到父母身边生活,晏家高门大户,你怕不怕?”王老翁问。
“怕有用吗?”晏然反问。
王老翁没想到晏然会反问,一般孩子都是直来直去,很少会把问题抛回去,故愣了一下,转而笑眯眯道:“那都是你的至亲,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想他们更怕我吧?否则怎么会把我送到你这来,这么久也不接我回去。”晏然稚气的声调逗得王老翁大笑不止,他摸着晏然软乎乎的头发道:“你说的对,他们更怕你。”
趁着月色,王老翁仔细打量着小晏然,这女娃娃长相集合了她父母所有的优点,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坚毅的眼神就像可以穿透暗夜的寒剑,清澈明亮,上翘的嘴角,给人既聪慧又亲切的感觉,这样的面相,真是人见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