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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山身着毛领长袍,坐在晏承恩下首品茶,身后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童,垂手站着,眼睛怯生生盯着地面。
  三人表面谈笑风生,实际上,王氏慌得不知手脚如何摆放,才更符礼数,眼前的俊朗后生,可不是十年前的毛头小子了。
  晏承恩心里打着他的如意算盘,东一句西一句,把话题往他感兴趣的方向引导。
  晏然甫至堂前,但听父亲正以长辈口吻询问沈山婚姻大事,青年赧然回禀:“还没……”
  “要抓紧,要抓紧。”晏承恩露出一脸媒婆特有的谄笑。
  “还是那么腼腆,”晏然心里想着,转瞬意识到,她那拎不清的爹,一定会乱点鸳鸯,可事已至此,兵来将挡吧,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硬着头皮,走至堂中,双方见礼后,晏然忍不住挑眉向上看,心里扑腾一下,两年不到的光景,这男人修容了吗?
  以前她只晓得他是文弱书生,如今怎变得这般气宇轩昂,丰姿倜傥!晏然上下打量沈山,“这小子还长个了!”她心中比量着,好像现在她的身高只及他的肩头,转念又暗忖:“京城果然历练人啊!什么时候,我也去京城走一遭……” 就在她想入非非时,沈山笑道:“然妹妹,别来无恙?”
  晏然收起痴相,尴尬一笑。
  “老样子呗~” 她大摇大摆坐到沈山对面,装作若无其事。
  “有话好好说!”王氏放下举在半空的茶盏,高声呵骂tຊ,“你沈山哥哥现在是朝廷命官,你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你以为你还是三岁稚童?都嫁过一次人的人了,还这么没规矩!”
  这话若是旁人说,也就罢了,毕竟是事实,但从亲生母亲嘴里说出来,就如同一把新发于硎的无情刀,晏然精心准备的遮羞布,瞬间被扯得粉碎。
  尴尬和羞臊涌上心头,她不是口无遮拦、不知轻重的女孩,隔壁隋家大奶奶常夸她知分寸,识大体,周虑行果,有巾帼之风,可偏偏在王氏面前,这丫头就变成蛮牛一样的人物,横冲直撞。
  晏然决定立刻反击,她要让王氏恼羞成怒!让王氏丢丑!让王氏感受她的感受!
  “我管他是五品还是三品,他若心里把我当百姓,我就当他是父母官,供着,敬着,他若心里当我还是之前的然妹妹,那我为何不能向之前那样随意说话,若是拘着自己,说些没来由的客套话,不是浪费彼此时间吗?我这种粗鄙的女子,学不会做空头人情。”
  王氏擅做空头人情,是出了名的,她被气得直跺脚,瞪着晏承恩,嚷道:“你总说我偏心,喜欢晴儿,不喜欢然儿,你看这死丫头,她什么时候把我放在眼里过?我看那吴家女婿,不是突发旧疾死的,是被这丫头气死的!”
  “我,我是被你气死的!”晏承恩连拍数声桌案,他本是练家子,中气足,力气大,这一吼,堂上所有器皿家具都跟着颤儿,众人皆惊恐不安。
  “你个妇道人家,你是疯了不成?这话岂是乱说的,我看你是好日子过昏了头,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晏承恩难得一次的当面训妻,因为“气死新郎”这话,实在不能乱说。
  王氏不是傻子,立刻也知错了,臊着脸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沈山搓着手,一脸无措,小时候,他在晏家做客,这种争吵,司空见惯,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多年之后,他万没想到,晏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更没想到的是,他此次来串个门,还要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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