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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晨,孟琼团队出了外景,一个美食类纪录片。
  位置距离市中心不算太远,开越野过去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目的地,算是一个小村落,风景不错,当地人也很热情。
  到了地方,工作人员开始布景,筹备拍摄。
  “琼琼!”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喻成笑着走到她面前。
  喻成这男孩是从大学实习就和她一起干的,两人共同并肩走了整整五年,同甘共苦,快算得上是“战友”了。
  这多年走过来,喻成对她向来是无条件信任,孟琼自然也是真把他当自己弟弟看,随手拉过一个马扎让他坐。
  “咖啡还没喝完呢,又拿了什么?”
  他献宝似的拿出几个洗干净的柿子,笑道:“这边人都很热情,听说咱们是来拍节目的,就送了不少,我洗了好几遍,不脏,尝尝?”
  柿子是村户自家种植的,到了年尾也没摘干净,挂在树上剩的挂柿打着霜熟透了,金黄灿灿,看上去格外诱人。
  孟琼吃了一口,果真甜如蜜。
  她笑了笑,轻声道:“真的很甜。”
  喻成盯着她的笑颜,怔了几瞬,才回神道:“对了,我还给佑佑留了几个,你等会儿记得给他带回去。”
  “不用特地给他留,拿一个回去给他尝尝味道就好。”孟琼问,“倒是你,怎么身上沾了这么多的土?”
  “没事。”喻成无所谓笑着摆手,“刚才帮着他们摘了些柿子,可能是蹭了点土。”
  他拿着纸去擦,半天擦不到后面。
  孟琼就让他转头,帮他擦。
  一个一米八六的大个子,感受着那双手在他背后小幅度仔细擦着,坐在马扎上耳朵根都有点红。
  “还没好吗?”
  孟琼没察觉出他的反常,认真搓着他衣角的一处污渍:“可能擦不太干净,回去要洗洗衣服了。”
  “好……”他轻咳一声,眼都不知道该往哪看,“琼琼……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远处有喇叭鸣笛声,格外刺耳。
  “滴——”
  一众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孟琼也不例外。
  当她看清副驾驶下来的是沈氏集团的赵助时,也就料到了后座的人是谁,紧接着,台长也从后座下来,替男人打开了门。
  沈逢西穿了身板正西装,深红领带,披着件高定款棕色风衣,眉眼深邃,看上去颇有斯文败类的模样。
  他视线在孟琼这边停下,没说话,就静静看着她放在喻成背上的那只手。
  也不知刚才的画面看到了多少。
  但大概都看到了。
  从孟琼坐在这里开始,再到喻成跑过来给她倒咖啡,递柿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对甜蜜的小情侣来度蜜月了。
  台长朝孟琼招手,笑起来:“小琼啊,快来,沈总今天特地来探你的班!”
  来探她的班。
  孟琼在北城电视台工作了五年,沈逢西没来过一次,今天这么大排场,沈氏专车后面跟了六七辆大巴,正在给工作人员分发热饮和蛋糕,实在是气派。
  她手底下的员工个个挤眉弄眼,还以为两人是和好了。
  “谢谢孟导和沈总的蛋糕!”
  “沈总果然大手笔呀!这咖啡豆子我平时都舍不得喝,过年才敢买回去尝尝,人家一送就送几十箱!”
  “真羡慕我们孟导,老公又帅又多金,还这么贴心,跑这么远来探班,我家那口子听说我来这边出外景,只说让我多喝热水……”
  听见她们的嘀咕,孟琼依旧坐着没动。
  因为她明白,沈逢西不是来找她的。
  喻成旁若无人地低头问她:“要不要带你去看看那棵柿子树?你拍两张照片,回去给佑佑看,他估计还没见过呢。”
  佑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出门玩过,因为沈母极其宝贝这孙子,生怕他磕了碰了闹出点意外。孟琼想了想,便轻声应下了。
  “那好。”
  喻成弯了弯唇,帮她娴熟背起包,走在前面带路。
  两人离开时,喻成听到了身后那道低沉的声音在问。
  “许幼晚呢?”
  他脚步一顿,笑容也一僵。
  不光是他,整个组内的人都懵了。
  谁都没想到,沈逢西如今整这么大排场居然是为了来找许幼晚的。
  这算什么?
  这不是当众打孟琼的脸吗?
  都是跟在孟琼身边干了多年的人,顿时放下了手里的咖啡,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是无奈和不解。
  片场内一阵低落气氛。
  到底是台长先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身边的人,皱眉吩咐道:“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沈总说什么?快去请许小姐过来。”
  许幼晚站在队伍里的最角落,感冒好像更严重了,抱着一堆工具摇摇晃晃快要跌倒,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听见有人来叫自己,整个人怔住,确认了好几遍:“沈总真的是来探我的班吗?”
  叫她出去的人本来就看不惯,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
  许幼晚也没跟他计较,泼天的喜悦快要将自己淹没,匆匆跑了过去。
  “沈总,您找我?”
  沈逢西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两秒,最后停在她手上那道醒目的血痕上,皱了下眉,问:“你的手,怎么回事?”
  许幼晚连忙将手藏到身后:“没、没事,……只是刚才在外面搬摄像机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
  她藏手的动作有些欲盖弥彰。
  挺刻意的。
  而且是那种,让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刻意。
  在这圈子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谁看不出来她那点小心思?
  “搬椅子?”沈逢西随意点头,语气不轻不重,“台长这是没人了,同样是女员工,还需要区别对待。”
  明里暗里,嘲讽了刚才在棚子里坐着的孟琼。
  原本许幼晚一个主持实习生是不用着干这些的,但奈何她在台里人缘太差,这次若不是自荐说帮着来扛东西,恐怕外景都没人带她出。
  难为五十多的台长还要赔笑:“抱歉抱歉,瞧我这也是刚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我怠慢了许小姐,沈总您可千万别生气。”说着招呼几个助理过来,连忙替许幼晚包扎。
  眼瞧着几个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助理匆匆围上来,许幼晚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喜悦,偷偷看了眼边上的孟琼,忍不住在心底雀跃,红着脸当起众人面道谢。
  “谢谢沈总……其实一看见您,我就什么都不疼了,病都好全了。”
  听见这话,孟琼手底下那群员工一阵恶寒。
  刚拍完照回来的孟琼,恰好也听到了这句话。
  反观众人的表情,她倒是最平静的那一个,拍了拍手,朝众人淡定说了句:“走吧,去吃饭。”
  大家伙气氛都不是很高涨,零零散散应了几声。
  “我来吧,这东西沉,小心勒手。”
  喻成接过孟琼手里的工具箱,跟着她上了车,却仍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始终紧盯着他,如芒在背。
  他坐上车,向窗外望去。
  却什么也没看到。
  ——
  中午,团队是在农家院吃的饭。
  这里虽然比不上北城的美食,倒也算得上是特色菜,再加上一听都是大老板大导演,店老板宰了最新鲜的土鸡和活鱼,做起了招牌。
  结果菜刚上桌,就被沈逢西吩咐换了重做。
  台长关切:“怎么了,沈总?您是对什么过敏,还是吃不了哪些菜,我去嘱咐后厨注意点。”
  “台长怕不是忘了,幼晚的手还伤着。”沈逢西淡淡提醒。
  “……哎哟,您瞧我这记性,现在就让他们重做。”台长拍了下额头。
  许幼晚闻言,有些受宠若惊。
  居然是因为她的伤口吃不了辣。
  她从没想到,沈逢西竟然会这么在乎自己,从脸红到耳朵根,喜不自胜,看着孟琼的眼里也多了些自得。
  团队里的小家伙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成天围在一起凑堆吃饭,也互相知道爱吃辣,但现在这种情况,愣是谁也不敢言,饥肠辘辘,只能眼巴巴望着那些菜被送下去。
  这种地方做菜慢,再等一桌子上齐,恐怕又得一个小时左右。
  “今天累了一天,大家都很辛苦,”孟琼阻止店员要撤下去菜的手,轻声说,“她要吃什么就单独做吧。”
  这一桌敢反驳他的估计也就是孟琼了。
  但她说话总是这么慢条斯理,说出的话从不会让人觉得冲,就像现在这样,没人觉得她是在呛人,孟琼的形象反倒在他们心里更伟大了几分。
  “是啊,总不能让我们这么多人迁就她一个。”喻成支着下巴,淡淡笑一声,“你说是吧,沈总?”
  沈逢西闻言,微微侧眸转向他,阴冷的目光打量着。
  许幼晚连忙出声:“……沈总,我没关系的,我吃什么都可以,你们别撤了。”
  她伸手去拦,但没人听她的,颇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孟琼轻声:“赵助,不用撤了。”
  赵助顿了下:“是,太太。”
  这两个字在现在听来,多少有些嘲讽。
  太太当的不像太太,反倒是小三明目张胆,像是位娇贵的沈太太。
  酒过三巡,有了会捧场看眼色的台长在,气氛倒也没方才尴尬,缓和下来不少,他主动端起酒杯,站起身朝主座的男人敬酒。
  “沈总,合作了这么多年,话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就一个词,感恩!”台长满脸红光,“日后,台里还得需要您多加照拂。”
  平日阿谀奉承他的人多得排不上队,沈逢西早已习惯,面无表情点头。
  他言简意赅:“她还小,这种地方以后就不要让她来了。”
  台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回过味来,立马露出个笑脸:“当然!既然是沈总您赏识的人,那肯定也是咱们台里重视的新星啊,这种话就是您不说到我也得做到。”
  许幼晚没面对过这种场景,手揪着衣角成一团:“谢谢台长的肯定……”
  声若蚊蝇,一副小家子气。
  众人咂舌,实在不知道沈总到底看上她哪点。
  难不成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这边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让喻成不由自主想起孟琼刚进电视台那会儿,没权没钱,也是从打杂一步步混过来的,可比许幼晚现在惨多了。
  台里向来有句俗话。
  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驴用。
  那时候缺钱,她背着几桶泡面和抗造的烧饼就进拍摄组了,在深山拍摄几天下来运气好点能碰上流动水洗把脸,但大多数晚上直接背包一放靠在台阶上就得睡觉,谁还管是男的还是女的。
  孟琼当年扛着摄像机跑了大半个山头,低血糖直接躺在半山腰上动不了了,要不是他扛着下了山,估计两三天都不会有人发现,结果隔天吊着葡萄糖还挨了领导一顿臭骂的情况都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怎么就没人能替孟琼说一句。
  她还小。
  喻成想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饭也吃不下。
  孟琼给他夹了一筷子虾:“再吃点,等会儿开工了会很忙。”
  喻成其实没什么胃口了,但怕她担心,就一口咬了下去。
  两人随意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的视线。
  孟琼平时工作时很少会穿大衣,大多会穿着行动方便的冲锋衣,挡风也耐脏,一身黑色的工冲锋衣工作服及至下巴,扎着低马尾,愈发显得那张脸白净素气。
  和那个男人说话时,微微侧过去脸,眉眼低垂,是在认真聆听的模样。
  整个人散发着种温柔的亲和力。
  倒是没见过她在自己面前这样。
  半晌,沈逢西用拇指揉着虎口的位置,淡淡出声:“这虾一般。”
  边上正朝他谄媚笑着说话的台长突然被打断,话匣子一收,连忙和身后站着的服务员对了个眼色:“确实,我也尝出来这虾不怎么好吃,快让后厨再去上盘新的来,好好做。”
  等菜被端下去,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沈逢西那骨碟里哪有一点吃过虾的痕迹?
  没吃过,怎么知道一般?
  台长眉头皱了下,觉得莫名其妙。
  见沈逢西杯中茶水已空,许幼晚很有眼力的要替他倒水,但茶壶在孟琼那边,她离得远拿不到,就只好站起来半弯腰去拿。
  结果茶壶太重,拎起来晃荡了两下,仍旧是没拿住。
  “砰——”地一声。
  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就这么浇在了孟琼的手上。
  迟钝的痛感袭来。
  孟琼疼得眉头紧皱。
  下一秒,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身边的喻成就已经缓过神,带着她往外跑,边跑边喊:“快!水龙头在哪儿!”
  员工也都匆匆跟着跑出去看情况。
  一时间兵荒马乱。
  包厢瞬间只剩几个人,许幼晚望着他站起来的身影,也被吓了一跳:“沈总……”
  话音未落,沈逢西阔步推门而出,将孟琼从喻成身边拉开距离,手从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洗手间的方向去,声音冷硬。
  “叫医生。”
  “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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