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江看了看里头穿戴整齐的白芨,终是让男子进了屋。
只是来人还未表明来意,早已在屋中听见动静的白芨,却先一步开了口。
“公子莫要多想,今日换做是别人,我也会救的。”
“可若是此事被旁人知晓,或许会有损姑娘的名声。”
“我不过是左相府的奴婢而已,看重那些作甚。”
白芨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后怕那男子不信,又添了一句:“我往后是要跟着我们家夫人的,嫁人这种事,不及我陪伴我们夫人一二。”
而来人听见白芨的话却忽而顿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底流过一抹复杂之色。
“所以这位,是左相夫人?”
宋婉江察觉到男子的询问声里有些莫名地微颤,面露不解,但也点了点头。
可不过一瞬,男子便恢复了常色,朝着面前的几人抱拳示意。
“适才在下并不是想不开,而是在河边想事情,脚滑掉了进去,多亏碰到几位,今日的恩情在下记下了,若往后有事,还望在下能回报一二。”
“你回报给她便好。”
宋婉江瞧了眼白芨,而后又对上男子打量的目光。
“公子既不是想不开,那适才也是我言语不当,还望公子莫放在心上,只是往后还是要小心些才好,命只有一条,哪能如此轻视。”
顿了顿,见白芨并没有别的意思,宋婉江便起了身。
“我们还有旁的事,便先走一步。”
男子见状突然想唤住宋婉江,但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只张了张嘴,并未出声。
可步子却下意识跟着她们出了客栈。
犹豫了片刻,在宋婉江即将消失在视线之际,男子终是叹了一句。
“在下住在金骄客栈,若是有事,可来寻我。”
宋婉江刚颔首示意,却听旁侧一道轻嗤的声音传来,语气颇为冷淡。
“公子与旁人明言即可,本相的夫人若有事,也寻不到公子头上。”
男子听罢突然轻笑了一声,对上魏庭鹤的目光,面色坦然。
“既如此,左相大人只当在下,是同其余两位恩人说的便是。”
宋婉江最终还是没有送出那封信,不过江中郡守的事应该不难打听,她靠在车壁上,琢磨着先让白芨出来听听消息再做打算。
而眼下最让她难受的,是旁侧那道时不时就透着寒意的目光。
明明在外头的时候端的是一副风流公子面冠如玉,怎得到了她这,就动不动冷脸吓人。
想了想,宋婉江也不想白白受了他的冷脸,遂而侧头开口。
“我不知何时惹恼了大人,今日出府,也是提前和大人说过的,眼下大人既是不愿瞧见我,又何苦将我带上马车。”
魏庭鹤瞧见她不耐的神情,心中越发恼怒,额上青筋尽显。
“你还知晓唤本相一声大人,青天白日,同一陌生男子共处一室,你可还记得你已嫁做人妇?”
“适才我几人与那公子谈话,大门敞开,外头也偶有住客来往,大人若不信,尽可去寻了那小二细问,且大人问我可还记得自己已嫁为人妇,那我在这倒是想问大人一句。”
“大人这半年,可有当我是夫人对待?你我这一场不过是迫不得己,既如此,我放下了大人,大人又何须处处同我争锋相对。”
听闻此话,魏庭鹤身子一僵。
明明宋婉江的话是在为她辩驳,亦是带了些指责的意味,但那双眸子里,却是平静无比,没有丝毫波澜。
且她最后的意思,魏庭鹤听的明白。
那个瞧见他时,眼底含着希冀的姑娘,好像已经消失不见了。
苍术带着试探的相劝还在耳畔回响,他突然尝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敛下眸中暗涌,魏庭鹤没再开口,任由心思飘散,将他带回大婚那一日。
红色盖头下的姑娘娇艳如水,明明带着些许忐忑和害怕,但唇角却微微漾起,如春风拂面,情意绵绵。
而他呢?
好像慌乱了片刻,而后转身离开了那间喜气洋洋的屋子。
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左相府时,宋婉江比他先一步跳下马车,原本想再去一趟宋府,却因着魏庭鹤只得改到明日。
马车上的人下来时,眼睛里只余下一抹背影,没有丝毫停留等他的意思。
魏庭鹤的步子一顿,突然想起适才那名男子。
“去查查那人。”
“是,主子。”
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宋婉江已经彻底没了影。
魏庭鹤站在原地,片刻后抬脚向书房行去。
而宋婉江刚进了碧柳院,就瞧见了在院中徘徊的医女语秋。
语秋极少穿浅色衣裙,若不是因着她身形瘦弱,这背后望去,还以为是一男子。
“语秋姑娘可是在等我?”
“夫人。”
语秋瞧见来人,赶忙打开药箱,拿出里头的蓝色药包。
“民女来给夫人送药包,此物放在床榻旁,亦或是戴在身上都可,等过些时日民女再来给夫人换。”
“多谢姑娘了。”
宋婉江朝着她笑了笑,示意她同自己进屋。
“可是来了很久了?怎得不在屋子里等。”
“民女...在外头等着也没事。”
察觉到她语气有犹豫,宋婉江顺着她飘动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莲心身上。
“往后你若是来寻我,直接进屋坐着等便是,不用顾忌旁人。”
语秋目露感激。
她不善言辞,在这府中没什么亲近之人。
虽一直跟着柳至学医,但柳至一直嫌弃她木讷,为了能继续跟在他身边,语秋也曾努力去学他旁边姑娘们的温柔小意,可怎么都学不会。
倒是这位左相夫人,瞧见她时没有丝毫架子,与她交谈间,眼神中满是敬佩之意,让人心生好感。
两人坐了坐,语秋倒是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而宋婉江刚送走语秋,便唤了莲心进来,当着她的面,在首饰盒里挑了支最不打眼的簪子递了过去。
“适才不得不同你摆脸色,毕竟你是宋府过来的,同别人比,自是与我更亲一些。”
莲心双手接过簪子,口中连连道谢,宋婉江同她又说了几句,这才示意她下去。
见着旁边的冬青一脸不解,宋婉江理了理盒子里头的首饰,讥讽一笑。
“适才那根簪子,若是给你,你会不会觉得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