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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露见到师兄离了云华山,不知师兄要去做什么,心思便开始乱了。之后的练习如何都集中不了注意力,烧的一塌糊涂。气得重黎一顿破口大骂,吓得山里野兽乱窜,骂了半晌,又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了,说要消消气,不然想打死她。
  她没有心思同重黎斗气,只想着师兄不知去了哪里。便想到了这珙桐叶,记得师兄教她的,可以施法术见珙桐叶之所见,师兄便是这样找到了在祝融峰被困的她。心下一阵窃喜,待重黎走远了,便喜滋滋的施了法,期待着师兄眼前的场景。却正见到希儿花枝乱颤的咯咯笑着。她不知他们谈的什么,却很是气恼,原来师兄是去寻那希儿,想来是下山游玩了。又看了看希儿那眉目含情的痴相,便想到师兄定又是那温煦的笑,体贴入微的言。越发气的不行了。又想那希儿实在是两面,要与她斗武的时候是如此的尖酸凌厉,此刻竟做得出如此娇嗔柔媚的姿态。她这样想着,却忽地心里一紧:自己不也是这样吗?面对重黎的时候,蛮横无理,但对着师兄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娇羞了,弱小的,扮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重黎消了气,走了回来。见寒露呆愣在那里,怅然若失的,心里想着自己方才大概是话说得重了。这血脉就剩他俩了,这小丫头可千万不能放弃了,要哄一哄。
  要怎么哄呢?他盯着目光呆滞的寒露。
  “快些练习吧。”
  重黎憋了半天,只说了这样一句,只是那语气确实温柔了许多,尚有些试探的。
  寒露一愣,才发现重黎回来了。只见得这庞然大物拘着身子,做了那讨好的笑脸,她看着瘆人。
  “你还是莫要笑了,那笑可是骇人。”
  重黎收了笑,有些尴尬。
  “我就这脾气,和你一样,我们都是火系.......你.......” 重黎是想道歉的,是想安慰她的,却始终不知怎么说得好。
  “火系的便是脾气不好了,那木系自然是好的?”
  寒露想到师兄,他就是一个即使再暴脾气的人,看了他也瞬间没了脾气。这人无端的便是散出那安逸闲适的气息,让人依赖又沉醉。
  “木系的自然是好的,但木系多情,心也不静。若说这心最静最宜修仙的,当数水系了。” 重黎不知寒露心思,只当是问五系之别。
  “水系?” 寒露想到自己也有水系。
  “修水系的多是术士,上古最初的术数之神,九天玄女,便是至纯水系。我虽未见得她真容,却听闻了一二神迹。她可谓是算尽天下事。她的局,就像......” 他思索着,“你们凡人说的‘命’。”
  “‘命’?” 寒露问。
  “便是那 “司命星君”,” 重黎笑得憨厚,“亦是几日前探魂所得,只觉得有趣。”
  “那许多半点由不得人的事,难道不是有这样的神,把我们的小命小运都写好了?”
  重黎笑了起来,“哪有神会管你们这些琐事!”
  寒露突然想到师父说过阿爹阿娘是应劫,又想到仙人曾劝她莫要执于化劫,而道法夫子又说这劫是天道,她以前权当作和司命星神一般,是不可问不可违之事。
  “那‘劫’又是从何而来?”
  重黎皱着眉头愣着,寒露见他表情,知道他是不知道这词儿了。自觉地可笑,想来都是世人兀自杜撰的。
  “探魂之时也听过此事,” 重黎想了想,“可是带来灾难之事?”
  寒露点头,“什么前世今生孽缘之类。”
  “那或许是腾蛇一族所为。” 重黎依旧是皱着眉头。
  寒露一愣,想到了害死爹娘的蟒妖。师父说,阿娘和阿爹也是应劫?那蟒妖会不会和腾蛇族有什么关系?
  “ 腾蛇?和蟒妖是一族吗?”
  “腾蛇是星辰神族。” 重黎笑了,“蟒妖是凡间的蟒修行而成,怎么会是一族?腾蛇倒是喜食这蟒。”
  重黎见寒露一脸懵懂,便坐了寒露旁边,“女娲造化人间,随身有两个天外神兽,一为白矖,司赏,二为腾蛇,司罚。想来是后来人间将之论为福祉与劫难了。”
  怎么这么多神族?寒露想。这些神族与凡人,倒像是这凡人与这蝼蚁,各过各的日子,只不过一群在尘埃里,另一群在山海与星河。凡人认为有神仙左右自己的命运,倒是有些自作多情。
  “他们和朱雀神族又是什么关系?” 寒露问道。
  “腾蛇是随女娲来造化凡间的,而朱雀真神是凡间炁能所化,自然是不同的。不过听闻朱雀真神因汲取了天地的至盛阳火,触犯了掌水火的腾蛇神族,曾有过一番恩怨。后女娲又将这司火灵石一职给了真神...... ” 重黎讲述着师父的事情,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这都是上古之初的事了,我也是道听途说。”
  重黎看着陷入沉思的寒露,“你所说的‘劫’,当是这腾蛇了,腾蛇不仅善火更善水,常设局降罚。”
  “设局降罚?这神族要杀个凡人还不容易,何苦设局?”
  “是罚,而非杀。” 重黎笑道,“传闻腾蛇神族从不沾染血债。局中虽是九死,总有一生。孽总是自己找的。这也是你们口中的天道之法。”
  这局可是厉害,杀人不沾血。寒露想。
  “我也修过水系法术。” 她拿出了玄针,“这玄针据说有玄武真神神泽。”
  重黎看着那玄针,想了一阵,又道,“你这杂系倒也有些好处。看你这笨拙,想来水系亦是低微之类了,即使不能设局,但论修道,水系倒是有个捷径。”
  寒露已经听惯了他这种时不时的无端又无辜的嘲讽,并未介意那“低微”二字,“什么捷径?”
  “无情道。水系天生善习此道,”重黎看着她,“此道最可稳定心神,倒可免得你修炁不当,入了魔。”
  “无情道,”寒露笑道,“倒也不错,你也不会再打这繁衍子嗣的注意了。”
  “哎,这不耽误!” 重黎摆手,似是在宽慰寒露,“无情道只是修魂,该繁衍繁衍,不耽误,不耽误。”
  寒露一个翻身,躺了地上,天上的白云丝丝缕缕。
  什么道也不修,她想。
  叶芝在云溪顶修炼时便听得重黎那一顿怒骂,打断了他们一众修炼的弟子们。众人都熟悉了,只侧耳听着,听完又嘻哈笑了起来。叶芝倒是有些担心,修炼完了,便来寻寒露,却见寒露在地上躺着,重黎在旁边像个熊傻子一样愣着。
  重黎现在摸不透寒露心思,又怕她放弃,只能等着。
  “云溪顶云雪仙人门下弟子叶芝拜见重黎仙人。” 叶芝先是走近了重黎,端着手作揖,温婉的笑着。
  重黎一直仔细盯着寒露表情,等些动静,这才转头看见了叶芝。这一眼,便是愣了那里。眼前的女子婉约端庄,如玉细琢,看得重黎那是沁人心脾,心花怒放,移不开视线。
  “想来是酉时了,露露怕是累了,不然今日便停了修炼?” 叶芝见重黎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又笑着说。
  “哦!哦!” 重黎似是方才缓过神,回头看了眼在地上死鱼摊尸的寒露,点点头,“好好好!” 说着又回头紧紧的盯着叶芝,彷佛她脸上有些什么一般。
  “那仙人先回去休息?” 叶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我先同露露叙叙旧。”
  重黎被说得,方意识到自己失态,“哦哦哦! 好好!我走!走.......”
  说着他便缓步走了,却一步三回头的回头看着叶芝。
  叶芝见他走远了,方才蹲了寒露旁边。“露露,起来啦,重黎仙人走了。”
  死鱼的眼睛终于是动了动。寒露坐了起来。
  叶芝看着要笑,“你这是做什么,在这里扮死,吓傻了重黎仙人。”
  “不想再听他说话,没有力气和他吵。” 寒露表情呆滞的说。
  叶芝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不是说这是未来郎君吗?”
  寒露眼睛立即瞪得滴溜圆,“若这世上剩下他一人,那我就是终身不嫁了。”
  叶芝笑起来,说着,“重黎好歹也是个仙人,赤城率真,怎就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你喜欢,你嫁不正好?”
  “你这火系法术练得如何不知,怼人功力倒是见长。”叶芝笑嗔着。
  寒露嘟嘟着嘴,还在生气。
  “好啦!过斋去。今日轮到了我师父下厨,云雪真人的芥菜包子,最是好吃了!” 叶芝哄着,又拉着寒露起来,寒露听了 “包子 ”,一双大眼睛立即有了神。麻溜站了起来,两人连跑带巅的去了斋堂。
  夜深了,寒露回了屋子,又不禁想着师兄在做什么。她忍来忍去,还是没忍住,“就一下,一下子……”她想着,又施法于珙桐叶探云隐。
  这会是正见得素女那曼妙的身姿,妩媚的笑靥,又见那屋子的装饰,她虽没入过此般地方,却也知是何处。心下里一阵气恼,气冲冲的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怒气散了,心却忽的冷了。
  她什么时候起这么肆意了,竟然起了这占有之心?脑海中又想起希儿笑得样子。师兄对她好,是因他本性如此,对谁都是如此,自己却这般心境,这个举止,实在是要不得。
  夜里静谧,唯有山中风穿树动,窸窸窣窣,仿佛回到了在云华山的前几夜,她想起了爹娘。若阿娘阿爹是为了让她求仙,才应了劫,赴那九死,她又如何能这般放纵自己生出这贪瞋痴怨?若真如重黎所言,她若是修了无情道,可助她快速掌控这身火炁,而若是无情道真是水系捷径,那她会不会早日修仙成功?阿娘那么笃定的要她修仙,是不是修了仙身,她便知道了阿娘和阿爹应了什么劫?
  她手抚着这珙桐叶。
  有了这叶,她心便静不下,便越发的贪婪,总想着有人可依。莫说无情道了,她怎能有这般行径,肆意窥测云隐师兄?
  可悲,可耻,可怜。
  她眉头一皱,心一狠,硬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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